远处传来,那箫声并不昂扬婉转,亦非清越悠亮,更不见舒缓,只丝丝缕缕地仿佛夜雨入梦一般,音色低沉,令人不知不觉间生出伤感之意,牧倾寒自身也是十分擅箫之人,这箫声听在耳内,只觉得吹奏之人虽然算不得技艺极精湛,然而那箫音之中所透露出来的幽怆心酸的味道却是十分传神的,其实箫这种乐器原本就最适合吹奏凄迷感伤的曲子,因此这种低徊的箫音应该是很寻常的,但牧倾寒却听得出这箫声中分明就泄露了吹奏之人的真实心绪,并非技艺深湛就能够有这种味道的,一时不由得微微诧异,便循声而去,走了片刻,顿时眼前就开阔起来,却见一座二层小楼出现在不远处,周围花木掩映生香。 只听风中传来幽幽箫声,脉脉一线,如丝如缕,伴随着花香,清晰绕耳,细看去时,就见楼上一名紫衣青年正凭栏而立,万千如墨青丝披散在肩头,长眉似是微蹙,正手执一管紫玉箫在唇边悠悠吹奏,低幽的箫声被春风徐徐送远,额前几缕碎发亦被迎面吹来的暖风卷了起来,微微轻拂着面颊,如许春风也同时吹下了枝头的花儿,将那颀长的身影笼罩在漫天的花雨之中,但那年轻人却恍若未觉一般,依旧持箫而奏,漫天细碎的花瓣周围,一袭紫衣瑟瑟,紫色的衣袂如风轻扬,素云出岫,花雨之中,那一缕箫声悠悠不绝,青年神情清泊,横箫于唇边,缓缓吹奏着,这样的一幅如画景象落在眼中,纵然是再心性坚忍之人,也不免动容。 这身穿紫衫的年轻人正是北堂戎渡,此时牧倾寒站在不远处一隅,他向来生性有些冷漠孤傲,但饶是如此,却对北堂戎渡当真是一往情深,眼下亲耳听到了这箫声,体味着其中的丝丝伤感之意,不免心下一颤,以他对音律的造诣,怎么可能听不出这箫曲中的痛心难过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吹奏之人心情最直白的体现?但北堂戎渡身为太子,无论身份、地位、武功还是容貌等等,都是其他人只可仰望的,既然如此,又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这样的一个人心情如此愁闷不平?思及至此,牧倾寒脑海之中下意识地就闪现出一个名字,一时间眼神一滞,心下百转千回,身体却已经比头脑更加顺从最本能的想法,向着小楼方向而去,但牧倾寒并没有立刻出声,直到箫音渐渐低幽了下去,最终再无声息之后,这才迈步进到了楼内。 牧倾寒进到楼中,他身份不同,素来与太子亲厚,因此自有内侍出来相迎,请他往里面走,另有人上楼禀报,此处乃是极清净的所在,北堂戎渡偶尔会来休闲一番,只见周围陈设素雅,并不显富贵之气,唯觉韵味十足,环境清幽闲适,楼内并没有焚香,却有一口搪金青花鬼脸大缸,里面用清水湃着新鲜的水果,将周围的空气都染出了丝丝果香,若是住在这里,心中的烦恼只怕也会散去许多,一时有宫人捧上香茶,牧倾寒落座,静静等候着北堂戎渡下楼来。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听见楼梯处传来脚步声,牧倾寒目光过处,只见两名宫人正朝楼下走,后面北堂戎渡拾阶而下,身上依旧穿着刚才见到的那件紫色宽袍,领口和袖边用银线绣着四合如意云纹,只不过原本披垂的头发却已经整齐束起一半,头顶戴着银冠,青丝如瀑,腰间银色的围带上系着一枚团龙佩,北堂戎渡原本相貌就生得极好,眼下这么一身淡雅的装扮,再加上他毕竟是身居高位惯了的人,即使并未刻意而为,但那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却还是遮掩不住,不过此时他气色却仿佛不是太好,倒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本就胜雪的肌肤更是平添了一分冷清,面上神情亦是微凝,好象是有什么心事一直沉甸甸地积郁在心头。 北堂戎渡下得楼来,便示意其他人都退下,一时走到主位坐了,目光在牧倾寒脸上微微一顾,便道:“……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牧倾寒没有回答,却看着北堂戎渡的面庞,眉目之间微有担忧之色,道:“……方才听你箫声,可是有什么不快之事。”北堂戎渡微微一顿,既而并不作正面回答,只微带自嘲地说道:“孤能有什么事。”牧倾寒的目光清透如一潭寒水,仿佛把什么都能够看透,他微一摇头,道:“……你若有心事,又怎能瞒得了我。”北堂戎渡心中一动,一时却有些无言以对,不由自主地直一直身子,半晌,才淡淡地笑了一笑,神情之中有着难言的尴尬,叹息着说道:“倾寒,你总是这么说话直白,不肯给人留一点余地……” 牧倾寒目光如电,再加上他一直在留心北堂戎渡面上的神情变化,自然能把对方所有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此时他见北堂戎渡低眸不语,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什么,然而那脸上的神情,却已经是昭然若揭了,他认真审视着北堂戎渡,只见对方形容之间并没有憔悴之色,但显然心情不愉,似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困扰,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冷静高傲的青年,牧倾寒仿佛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