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北堂戎渡痛哼一声之后,竟然张开了眼睛,北堂尊越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的嗜血之色立时敛去,目光马上柔和了下来,右手抚住了北堂戎渡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反手扣住了北堂戎渡的腕子,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渡儿……”刚说到这里,眸中忽然一闪,这才发现其实北堂戎渡并没有真正清醒,仍然还是浑浑噩噩,没有什么神志的,正在此时,却听北堂戎渡嘴里无意识地模模糊糊呻吟道:“疼……”北堂尊越一顿,随即原本两片薄唇抿出的凌厉线条便硬生生地柔和了许多,按在北堂戎渡肩头的那只手,拇指轻轻抚着上面那光滑的肌肤,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却也依旧来来回回地重复柔声安慰道:“……就快好了,嗯?乖孩子……”那一声声温柔的耐心哄慰,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抚正承受痛苦的北堂戎渡,还是在劝慰着自己。 面色阴沉的王者还在紧箍着少年,太医也自小心翼翼地施针,殿中除了伤者的呻吟和男人的低声安慰之外,再不闻一丝一毫的响动……沈韩烟用力按住北堂戎渡不断颤抖的腿,背后已然汗湿,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使力还是因为焦虑或者别的什么,他似乎有些迷茫地看着一面眉峰紧拧、一面温柔低哄出声的北堂尊越,以及男人怀里抱着的少年,不知怎地,忽然就那么没有任何来由地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离他们很远——此刻眼前的父子两人之间,就好象再也无法容得下其他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良久,当最后一根银针终于从肉里缓缓拔出之后,施针的太医已是汗流浃背,北堂尊越看着怀里已经平静下来的北堂戎渡,见少年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一直紧蹙的眉头此时也已经松了开来,神情恹恹,面色苍白,便小心地将其重新平放在榻上躺好,随后挥退众人,只留几名太医在门外随时待命。 北堂尊越站在榻前,一手轻轻抚摸着北堂戎渡汗湿的额发,面上显现出几许温柔之色,但转眼间,就被一股戾气所覆盖,变得狰狞狠厉起来,北堂尊越回身低低冷笑,面上说不出地杀气腾腾,低声一字一句地道:“……说,怎么回事。” 此时跟着北堂戎渡去城郊打猎的随从已进到殿中,跪了一地,为首之人听北堂尊越问起,便急忙一一将事情的始末详细说了,北堂尊越静静听着,末了,面上已是冷如坚冰,神情莫测,看不出丝毫端倪,只冷冷道:“……滚罢。”话音未落,众随从已统统颤抖起来,膝行着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了父子两个人,北堂尊越俯身温柔地轻吻着北堂戎渡的面颊,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少年身上所有还完好的地方,然后拉过一条薄薄的夹纱被,盖住了北堂戎渡不着丝缕的身体。 北堂戎渡躺在床上,一头黑发摊在枕间,嘴唇如同两瓣失色的桃花,那模样实在令人怜惜心痛,不一时煎好的汤药送了进来,北堂尊越端起药碗,将里面黑糊糊的药汁替北堂戎渡慢慢灌了进去,末了,男人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温柔低语道:“没事了,没事了……渡儿,快点儿给本王好起来。” …… 北堂戎渡在漫长的昏迷当中,偶尔会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为他擦洗,喂食,哺水,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幻,只觉得那人的手又温暖又体贴,动作轻柔得就如同是在碰一件昂贵而脆弱的瓷器,他恍惚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但疲惫和无力却笼罩全身,终究仍旧沉浸在这无边的黑暗当中,浑浑噩噩。 …… 三日后。 夜色如墨,殿中垂着一层又一层锦缎帷幕,悄无人声,唯床前莹莹点着灯烛,北堂戎渡闭目躺在榻上,全身只松松裹着一件雪色绡衣,面容在灯光中被涂上一层温暖的昏黄,显得宁和了许多。 “唔……”半晌,北堂戎渡似乎是微微皱起了眉,自口中模糊发出一丝呻吟,身体也动了一动,不知过了多久,一条胳膊有些费力地缓缓抬起,搭在了额头上,北堂戎渡蹙着眉头,只觉得全身都隐隐地疼,尤其是腹部,更是疼得厉害,胸口也凝滞得紧,他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身下是一层一层铺开的柔软绣铺,偌大的殿内除了他自己以外,一个人也没有,北堂戎渡用手摸向腹部,顿时便摸着了上面环着的几道冰凉的珠玉琏子,似乎是缠腰的装饰之物,他小心地再继续摸索,便碰到了衣内厚厚的绷带。 北堂戎渡徐徐吐出一口气,静下心来,他半闭上眼睛,片刻之后,便朝外唤道:“来人……” 外面的宫人听到声响,急忙匆匆趋入,见北堂戎渡醒了,不禁喜极,立时便有人出去报信,不一时沈韩烟自外头快步进来,身后跟着十数人,几步过去走到榻前,握住北堂戎渡的手,双目中满是怔忧之色,似是有无数话要说,半晌,却只是低声道:“……身上可疼得很么。”一旁谢氏与宋氏面上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是欢喜又是欣慰,却不敢言声,北堂戎渡见沈韩烟身上穿着薄薄的中衣,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宝蓝长衫,散发垂肩,显然是早已睡下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