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孟熙这种外系人都能听出粗糙,他也没有不耐烦地打断,到qa环节才会指出汇报人的问题。 “糟糕”、“差劲”一类的词他是不会说的,只会就着具体的不足给出自己的意见,而且往往具有建设性,似乎并不是在给对方下评判,只是在建议人家怎么做才会更好。 温和得让人心安。 她的紧张褪去了一点、但心还是揪着,接近下课的时候终于轮到她了,他就坐在教室最前面叫她的名字—— “尹孟熙同学到了么?” 当然到了。 她提着一口气往讲台上走,经过第一排时他没有抬头,只是有条不紊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或许是在给上一个做报告的同学记录成绩;她抿了抿嘴,上台打开自己事先拷好的ppt,直接开始了报告。 “大家好,我是11级新闻学院的尹孟熙,我的报告主题是‘《东坡乌台诗案》供状文本层次性研究’……”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大概是要写的东西都已写完、要专心听她讲了,好看的眉眼很认真地看着她,同时又隐约有些鼓励的意味、像是一个大人在鼓励一个孩子做算术,总会让人感到熨帖的。 她的心提起来又放下,很顺畅地把自己准备很久的内容都讲清楚了,过程中偶尔看他,会发现他依然断断续续地做着记录,好在眉头没有皱起来,还点过两次头。 “以上就是我报告的全部内容……”她紧张地给自己收着尾,“……请老师和同学们批评指正。”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一大半都是上课摸鱼没在听的人,只有他全听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她所有起承转合精心排布,也知道她所有力不从心遗憾缺漏。 “贾先生今天没来,在场的也没什么老师,”他微笑着看着她,永远那么礼貌温和,“谈不上批评指正,只是有一些建议可以一起探讨。” “整体思路是好的,以时间先后为序重新整理了供状中涉及的文本,也比较了苏轼对御史台的解释和诗歌原意之间的差别,资料整理得很清楚,看得出花了很多工夫。” “不过在层次性的划分上也许可以再细一点——九月三日这天苏轼讲了与孙觉有关的那几首诗和《大悲阁记》《王远之画像赞》这几篇文章,对于御史台来讲是收获比较丰厚的一天,‘再勘方招’应当算这一系列审讯中的一个高点,形势会比供述《日喻》《祭文与可文》这些文章时更紧张一些……” ……他讲得特别细。 似乎不管什么他都知道:她讲的苏轼乌台诗案他知道,前面的学长学姐讲的宋代东京声音景观、唐宋踏歌风俗、宋代笔记辨体评述他也都知道,不管多生僻多复杂的领域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且还能敏锐地指出大家研究中的不足。 不愧是研一就发核刊的人啊……简直比宋代人还了解宋代。 她仔细地听他给自己的报告指出问题、提出建议,到那一刻才意识到他是一个真正的学者,浩瀚广阔的知识星空就笼罩在他身侧,让他看起来是那么深邃又平和。 “总体来说非常不错……” 他还很宽大,知道要对别人的勤勉给出真诚的赞赏。 “……可以得到今天的最高分。” 她不确定那一刻他是不是对她笑了,山谷间的清风又在吹乱人的心,让她像春末的繁花一样从枝头悄然坠落。 一路落进了……他春和景明的眼波。 第12章 买伞 当晚尹孟熙失眠了。 躺在上铺的床帐里,脑子里转的全是那个人对她微笑的样子——他又夸她了,知道她做得认真,还给了她最高分。 那么多人做报告呢,她是外系的、才读大一,依然得了最高分。 开心、得意、还有一点点难以解释的甜蜜……她亢奋得完全睡不着,情况已经离谱到他不在眼前她也会心脏乱跳的地步了。 怎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