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禾嘱咐林叔,如果天气冷,就进戏院等他,劳烦杨叔带个路。 他记得陈子夜之前带她去过沉雪浦,绕过戏院车库后门走个几分钟就能到,一路穿过去,视野从狭窄的院落逐渐开阔,护城河的水还是缓缓流动,桥河远阔,来时隆冬,但眉梢风止。 陈子夜正蹲在河边,有风吹乱她拆开的黄纸和红烛,她捡了几颗石头压上。 她动作很慢,像平时说话一样慢条斯理,她沿河点香,拿着三根对着月色祭拜,嘴里念着“这是给外婆的”、“这是给妈妈的”,担心灰烬乱飞,她还特意带了个铁盆,黄纸在手上点燃,烧了一半才放进去。 火苗跳跃在她的脸上,清晰印出她的脸庞。 世界安宁。 梁季禾倏地觉得,他的这些烦闷就像火山上的雪,当火苗闪烁时,他就会温柔的消融。 她安静地倾诉。 ——外婆,妈妈,不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马上就要新年了,我多烧一些纸钱给你们买新衣服。我最近过得很好,每天都有按时吃饭和睡觉,练功也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委屈。 ——我们食堂的饭菜现在可好了,有我爱吃的羊肉,我特别想念外婆做的羊肉汤,想放好多香菜。 ——也有倒霉的事情,我好像把前年新年回家,二伯塞给我的四百块钱弄丢了,不知道是不是放在哪个大衣口袋里了,我还得把行李箱翻出来找找,这肯定是二伯偷偷背着伯母攒下来给我的…… ——但是我最近哭了一场,去年一整年都没有哭过呢,是因为很糟糕的事情,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只在戏文里看过,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有点害怕,担心被师父知道会被赶出戏院…… 梁季禾无意窥探她的秘密,偶然撞在一起,如琥珀拾芥,陷入默契不提的尴尬。 “会打扰你吗?”梁季禾轻咳了一声,示意存在。 陈子夜转头,怔了一下,腿蹲麻了差点摔在地上,“……梁先生,您这么在这里?” “找你。” “……找我?”陈子夜站稳,手里还拿着几张没烧完的黄纸。 梁季禾走近,接过她手里的黄纸,不提来意,只问她,“来了是不是得烧几张?” “……没这个讲究吧。” 梁季禾拿话逗她,“我迷信。” 他蹲下身,卷好一张,冲陈子夜伸手,她愣愣地又递了一张。 梁季禾手没放下,无奈地笑了下,“打火机。” “哦哦……”陈子夜双手递上去,“给您。” 她又迟疑地看了一眼,梁季禾觉察得到,笑着说,“怎么?很奇怪?” “我以为……” 梁季禾开始点火,慢悠悠说:“我不习惯烟味,酒味也一样。” “这样。”陈子夜想起他初试那天请自己在黄雀湖边吃饭,还教过自己蘸盐的喝法,“我以为您很爱品酒。” “我不喜欢,只是看跟谁吃饭。” 陈子夜不接话了,梁季禾也没继续说,学她的样子边烧纸边说话,“这个给子夜外婆。” “……” 梁季禾拿起新一张点燃,“这个给子夜妈妈,她一切都好。” “那个……我外婆和妈妈不认识你。”陈子夜委婉说,“可能收不到……” “谁定的规矩?”梁季禾被她气笑,“收不收得到你都知道?托梦跟你说的?” “……那行吧。” 梁季禾扬了扬手里的黄纸,突然问,“你是只有忌日才会来祭拜么?” “也不是,除了忌日、节日这种,想来也会来的。” “哦——”梁季禾把剩下的一把点燃,“那这些烧给我妈吧。” “……” 梁季禾沉默片刻,开口说:“妈,这是小子夜,长大了的子夜。” 陈子夜闻声,也乖巧地蹲下去,挨着梁季禾的肩膀,挪了挪没烧完的部分,认真说:“送给姜阿姨,祝您新年快乐,生活顺意,要是您认识我外婆和我妈妈的话,可以跟她们当朋友,她们很爱聊天,都很善良。” 梁季禾就这样看着她,突然问:“你叫子夜,是因为十二点出生?” “嗯,应该是。” “那有破晓的意思。” 陈子夜点点头,“您呢?是四季青禾起的意思吗?” “嗯,我爷爷取的。” 陈子夜清甜的笑了一下,“那都是新开始的意思,是好的寓意。” 梁季禾眼神扫到她的小腹,停了几秒,伸手扶正她的肩膀,两个人一同站起来。 盯着她不明所以的眼睛说,“不知道戏文里有没有唱过,女子未婚怀孕的故事。” 陈子夜反应到,他可能已经知道些什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