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什么四郎探母、七仙女都听,天天听,就爱听感情戏!别看我这个人吧,人高马大的,但其实还特别感性,能给我看哭你们信不信?我就觉得吧,戏文里的男人都不太中用,有钱有势怎么会感情坎坷?” 范师傅说话时他也没闲着,吐虾壳像淬痰一般的力道,冲陈子夜上下三路打探的眼神更是让人不舒适。 ……而且四郎探母、七仙女又是哪门子的昆曲? 但桌上的人却乐意附和,“可不是,女人都是慕强的,董永要是皇帝,什么仙女都得下凡!” 虽然陪席在戏院是常有的事,但陈子夜是第一次来。旧戏新演这个项目启动之前,没什么商业饭局,就算有也是正经八百跟戏剧行业有关的,通常也都是喊梅汀、沈时亦这样的“亲女儿”去,偶尔心情好才带上观妙。 担心院里其他师姐妹心理失衡,所以她们极少详细说。 没想到是这样。 “这个妹妹怎么不说话?会喝酒吗?” 严柏楠盯着陈子夜许久了,碍于她来得晚坐在最外面,他在主座举杯,其他人也跟着端起酒杯,连不迎合都算是违背。 “她怕生,平时也不说话。”梅汀和观妙抢着打圆场,“是,她年纪小,从来没见过您这样的大人物,现在这会儿估计还蒙着呢,也不会喝酒,从小就是给我们打杂儿的。” “你们这可不对啊,都是自家姐妹,怎么能让妹妹打杂儿呢?” 观妙自罚一杯,忙说:“是,严老板说的是,我得多听听您的教诲,我这张嘴就是太不会说话了。” “不打紧,你们会唱就行了,漂亮就行了。”严柏楠眼睛始终对着陈子夜,故意放低声音,“你平时唱什么呀?” 陈子夜如实回:“唱《牡丹亭》里的丫鬟。” “你还用演丫鬟啊?”转头就对范师傅说,“那我要批评你了,这模样能是丫鬟?” 范先生哎呦两声,“她呀,就一张脸过得去,唱得一般,还有得练呢。” “唱一个听听,也给大伙儿助助兴。” 陈子夜愣怔在座位,脸上还带着不太明显的笑意,她沉了口气压低嗓音说,“……欢迎您以后来戏院听,我今天有点感冒,喉咙还哑着,唱得不好,反而扫了大家的兴。” “是不是不好意思啊?”严柏楠给她台阶下,“没事儿,你这模样唱什么都好听,快唱一个。” “您是对戏曲有兴趣的人,我不能拿唱不好的选段糊弄您……” 严柏楠面子被拂,动气显在脸上,难以自控,“你这就是不给我面子了!是不是得真金白银砸在你身上才肯给我唱一个啊?这没红就先给我端上架子了?” 范师傅见状,忙给他斟酒,好言相对:“她怎么敢呀!确实是不舒服,昨儿还发高烧呢!今天才好一点,这不是就想着能跟您吃上饭,再不舒服也赶着来啊!” “你别在这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一个唱戏的给我装什么清高?!” 声音大到像是能把人撕裂,看戏的导演藏笑,敬了严柏楠一杯酒,劝说:“算了,我们喝酒,人家毕竟还是梁先生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面。” 陈子夜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她看向桌上师父、师姐们的脸色,一一看过去,无人开口,甚至没有人敢跟她对视。 ……这太让人窒息了。 你傲慢享乐,就容不下旁人挣扎生存? 命运给馈赠的恩典标定价格,但尊严和自由之所以无价,不是因为给不起,而是绝不要。 有生之年,永不出售。 “……不好意思,我有点头晕想吐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