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住上一晚再走,还是即刻转身去赶下午的火车。伸手拉开抽屉,他翻出了自己上次用剩的美丽信笺;抽出一张摊在桌上,他迟疑着坐下来拿起钢笔,慢慢的给顾雄飞写出了一封短信。 他那一笔字还算可以入目,文采则是完全谈不上。放下钢笔折起信笺,他低头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扁扁的锦缎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只摩凡陀手表,是他送给顾雄飞的谢礼。虽然他们之间全是交易,不过想让交易稳固,就得向这关系里面注入人情。况且按他的心意,他很想把这场交易转化为合作——顾雄飞提供保护,得到佣金,不也是挺好的? 他是个很会靠浪漫挣饭吃的人,不过非常不愿意把这手段施加到长兄身上。兄弟就是兄弟,尽管顾雄飞并不屑于做他的大哥,但是血缘摆在那里,顾雄飞不承认也得承认。在顾雄飞面前,他至多只能露出一个屁股,饶是如此,还觉得像是被人扒了皮,藏在黑暗里都还不够。 叶雪山没有在信笺上洒香水,直接将其放入手表盒子。出门进了顾雄飞的卧室,他把盒子塞到了枕头下面。 顾雄飞的大床上铺了弹簧垫子,一按便软软的陷下多深。叶雪山眼看外面骄阳似火,自然不便立刻出门回家,所以干脆扭开屋角的电风扇,又按电铃叫来仆人,要了一杯汽水,一盘子点心。关了房门脱了皮鞋,他舒舒服服的躺上床去,喝一口汽水咬一口点心,惬意的简直无法言喻,心中同时又有一点窃喜,认为顾雄飞不在也好。顾雄飞一旦露面,少不得要出言损他,这也罢了,更要命的是动手动脚,总想摸他。大热天的,摸什么呢?况且就算天气不热,叶雪山对他的粗手粗脚也是敬而远之。 叶雪山在顾雄飞的大床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又吃了顿丰盛晚饭。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地上暑气渐渐消散,他趁着凉快,赶夜里的火车回天津去了。 他是凌晨时分到站,而在他下火车的三小时后,顾雄飞也到了北京。 顾雄飞和段巡阅使家的大少爷,沈将军家的三少爷结伴同去北戴河,就住在段家的海滨别墅里面。不料一个礼拜都没住满,他自己却是先回了来。 不回不行了,他在海边打着赤膊捉螃蟹,满身满脸全被晒伤,夜里周身疼得火烧火燎,皮肤也干巴巴的黑成了碳色。其实他并不缺螃蟹吃,无非是要那一点沙滩上的情趣而已,结果落得这般下场,只好苦不堪言的提前回家休养。他像黑面神似的进了家门,立刻就有仆人迎上前来,陪着笑容说道:“哟,大爷怎么提前回来了?昨天叶少爷过来了,见您不在,就赶着夜里火车又回了天津。早知如此,留他住上一夜就好了。” 顾雄飞略略来了一点兴趣:“他来干什么?” 仆人笑道:“叶少爷没说啊。” 顾雄飞不再多问,径自上楼回房要换衣裳。高高大大的站在床边,他正要脱下外面单褂,可是眼角余光瞥出去,他忽然发现自己枕边露出了方方正正的盒子一角。当即敞着前襟弯下腰去,他掏出那只手表盒子,同时发现床上全是点心渣子。 从点心渣子细看下去,他又发现床上也存留着坐卧痕迹。敢在他的床上吃吃喝喝的人,除了叶雪山又能有谁? 顾雄飞没生气,反倒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转身坐下来打开盒盖,他先不急着看表,而是展开了上层信笺。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大白话,简直让人没有回味的余地,并且夹杂了一个错别字。可是顾雄飞反复读了好几遍,觉得叶雪山有意思,写出来的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