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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2)


国的友人,都没有提及他半个字。

    短短的纸页翻过,沈聆存在的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

    因为,在那篇日记之后,是半份手稿,致心沉默的停了声音,而远山视线诧异。

    钟先生,这是什么?

    他不禁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钟应遥望投影屏,叹息说道:这是沈先生去世时,正在撰写的手稿。他还没能完成,就去世了。

    那本份手稿,写的是载宁学派内门弟子能够一眼看出的谱录。

    以汉字偏旁部首般记载的文字谱,混杂着他熟悉的指法,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脑海里立刻就能回荡出十三弦筝奏响的旋律。

    远山求证一般,低声问道:这手稿上写的曲谱,可是《黄泉》?

    《黄泉》?

    钟应勾起苦笑,眼前没能完成的手稿,是沈聆临终前想要再次更改的《猗兰操》。

    如果说,这首乐曲就是送沈先生亲赴黄泉的乐曲,那可真是没错。不过

    钟应怜悯的看向远山,它叫《猗兰操》,是沈聆先生从汉乐府曲谱中重新编制的新章,也是宁明志不断祈求我们奏响的乐曲。

    求钟应、求樊成云、求林望归,求每一个来到日本的中国人,不断重复的麻痹他痴心妄想的《猗兰操》。

    那是宁明志误以为的友谊,更是令沈聆痛彻心扉的古曲。

    钟应盯着那半份手稿,感慨道:《黄泉》倒是好名字,猗兰黄泉,恰如其分。

    他轻松悠闲,远山却如遭雷劈。

    眼前写成于1947年的手稿,每一段指法都与载宁学派秘而不宣的谱录一模一样。

    师父说,那是日本古代的神秘乐谱,那是神仙留下来的乐章

    《黄泉》《天降》《根坚》《御山》,曲曲皆是记载于《古事记》上,由载宁学派继承发扬!

    可是,他以为的神秘乐谱,似乎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这如果是《猗兰操》,那么

    他还没能问出《天降》《根坚》《御山》,旁边呼呼的低唤,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年轻的弟子,转过视线,就能见到自己的师父瞪大了一双眼睛。

    浑浊双眼不停流泪,嘴唇颤抖张开,无声无息的呼唤他们的注意力,就像平时一样,说着:快念给我听!

    远山收起一腔怀疑,恭敬的遵从师命。

    师父,投影上是半份手稿,上面、上面写的是《猗兰操》的指法

    散托擘抹,挑勾剔打。

    远山越是念出来,越是红了眼眶。

    他跪在宁明志的轮椅旁,将这些竖排繁体的汉字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从他的音乐天赋里感受到

    这首乐曲,远比《黄泉》精妙!

    然而,如此精妙的乐章,断在了最后一个歪曲颤抖的复杂摘指上,似乎书写之人忍耐着极大的痛苦,最终无法继续下去。

    骤然脱力的笔锋,宛如一位琴家失去时倒下的身躯。

    远山心口隐隐作痛,不能平静如常的对师父说:这手稿已经结束了。

    他年纪轻,拜入载宁本家也不过十六年光景。

    但他能从这样的手稿和师父小心翼翼收藏的乐谱之中,知晓曾经的往事。

    师父心心念念的静笃。

    是一位中国的旷世奇才,他为载宁学派研究了《古事记》的乐章,成为了载宁大师此生无法忘记的挚友。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人。

    也许是沉默寡言,对日本传统音乐抱有尊敬的人。

    也许是天资聪慧,能够从文字寥寥的书册里发现日本音乐魅力的人。

    现在,面对眼前最后半份手稿,最后颤抖消失的文字,他终于认识了这位伟大的先生。

    这就是静笃。

    这就是临终之前忍着病痛,一字一字写下遗音雅社最后的手稿,将腐朽身躯碾碎成墨迹的静笃。

    旁边低声的呼吸,带着急促的催促。

    然而,远山浑身颤抖,跪了许久才回应道:师父,已经没有了。

    他泪如雨下,终于明白了指法古老独特的载宁学派,《黄泉》由何而来。

    他也终于见到了一束微弱烛火,如何在遥远中国的战乱年代,燃烧掉全部灵魂,悄无声息的熄灭。

    和室之中沉默寂静,载宁学派最后的秘密,在投影的照片之上昭然若揭。

    宁明志蜷缩在轮椅里,眼睛不停转动,再无人响应他的命令。

    唯独静子擦掉眼泪,低身长跪于钟应面前,轻声说道:钟先生,我会尽快的整理出所有遗音雅社的手稿,学文的录像,完整的送回清泠湖。

    谢谢。钟应对于这位纯粹善良的女士,永远保持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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