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叠席之上,唯独宁明志仗着轮椅居高临下。 钟应正在耐心抹茶,竹制茶匙已经搅出了一碗绿色泡沫,稍坐片刻就能请宾客品尝。 远山翻译着茶道老师的话,向他的师父轻声问候。 师父,钟先生学得很快,这是他第一次学习,已经完全领悟了品茶、奉茶的要义。 说完,他和茶道老师都期待着钟应能将第一碗茶,敬奉给尊敬的载宁大师。 然而,钟应停了手,耐心细致的将茶碗转了转,看也没看宁明志一眼,自己喝了。 远山目瞪口呆,茶道老师更是震惊错愕。 钟先生!他们诧异出声,想阻止却晚了。 气氛陷入尴尬,十分不给载宁大师面子。 可钟应不在乎。 好茶。他没规没矩的自己抹茶自己喝。 放下茶碗,还礼貌客气的做完了最后的致敬仪式,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宁明志。 两天未见,宁明志又衰老了些。 仿佛遭受着彻夜未眠的折磨。 钟应笑着问候道:宁明志,睡得好吗? 宁明志见钟应如此狂妄,竟不动声色,问了一句,日本茶道如何? 茶自唐传入日本,再对比如今的中日茶道,确实差距很大。一边讲究和敬清寂,一边又要为人考虑冬暖夏凉,安静清幽,规矩繁琐,反而不像是品茶了。 钟应不介意和他聊聊自己的感悟,平静淡然的说道:不过,比起抹茶道的四规七则,我更好奇老师所说自由散漫一些的煎茶道。毕竟,茶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供奉的,日本的茶禅一味已经更像是一种驯化服从的仪式,我更喜欢喝茶品茶的轻松恣意。 他垂眸看着宁明志,勾起笑意。 我想,你肯定很喜欢这种日本式的驯化服从,正好能有人当你的主子,教你一规一矩一言一行。 钟应出言不逊,顿时令远山和致心脸色苍白,表情震怒。 他们紧紧盯着钟应和宁明志,似乎师父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群起谴责这位狂妄放肆的年轻人! 然而,宁明志听完,也只是出声说道:远山,送先生出去。 他一声叮嘱,远山也就压抑着怒火,请茶道老师远离暴风雨中心。 狭窄茶室,只有三个人沉默相对,钟应却始终盯紧了那位行将就木气息奄奄的老人。 宁明志,我知道你想听我弹琴。 他双手环抱,态度和语气没有一点儿尊重。 可是你放在我房间的七弦,桐木斫制,琴弦生涩,少说有一两年无人弹奏。再好的琴放久了就失去了它原本的价值,我再不挑剔,也不会弹奏这样的一张琴。 他字里行间都在嫌弃房间里的七弦不够好。 宁明志还没说话,致心便声音低沉的提醒道:你连琴都没有弹奏,凭什么说那琴不好?! 钟应抬眸看他,这一句话就让钟应知道,猗兰阁的监控转动着。 还不止一个人见到自己沉默坐于房中,没有抬手拂弦。 然而,他不动声色,笑了笑。 因为琴弦已经崩弯了岳山、龙龈,琴身颈、腰内线粗糙,斫制手法粗犷狂放。这如果是一位大师开天辟地的创新之作,我还能夸上几句有新意有想法。如果它是一张仿唐的古琴,我只能说,斫制这琴的人,不过是依样画葫芦,造了一张虚有其表的七弦琴出来。 这样的琴 钟应嗤笑一声,鄙夷的看向宁明志,你是故意放在房间里,碍我的眼吗? 宁明志一派慈祥柔和,你懂的很多。 钟应回答道:我爷爷是斫琴师,我懂的都是他教的。 学文没有告诉过我,他懂得这么多。 宁明志本想夸奖钟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却没想钟应毫不领情,径直说道: 因为我们斫琴师从不对牛弹琴,白费力气。 钟应的争锋相对,宁明志已经领教了许久。 也已经学会了仔细端详这位侄孙的孙儿, 对。宁明志竟然笑了。 琴觅知音,确实要弹奏给懂琴的人才行。 他说完这话,就叫致心推着他离开,没能留下只言片语的吩咐。 远山送了茶道老师回来,就只见钟应耐心的遵照抹茶道的规矩,又搅好了一碗苦涩的茶水。 请用。 他恭恭敬敬递给远山。 远山刚才还因为钟应出言不逊感到愤怒,此时又因为他的礼貌恭敬,变得受宠若惊。 这位年轻的弟子端正的接过茶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