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儿了! 我不管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得让桐子把这个电话打完! 也许我真的没出息,真的什么也干不了,什么也得不到,但至少,我得让桐子把这个电话打完了。 感谢老天爷,我听见手机里传出林老板的声音了!虽然断断续续的,而且我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桐子在我身子底下缩成了一团儿,他仍在不断地挣扎,浑身不住地颤抖。他紧紧闭着眼睛,泪水断了线似的拼命往下流着。 他不再出声,挣扎的力度也渐渐在减弱,我知道他在听,是真的用心在听啊! 我那颗狂跳的心脏已经升到半空中了。 用尽我此生最大的勇气,我一动不动的等待着,生怕我的任何一块肌肉的运动,会干扰到手机里的电流。老天啊——我突然想起手机的电池只有一个格儿——求求你让它坚持到最后吧! 突然间,“砰”的一声儿巨响,本来半掩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Put your handstopyour head! (把手放在头顶上!)” 桐子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如惊弓之鸟般在我身子底下没命地挣了几下儿。我把他压劳了,费力地回头去看。我看见一个全副武装的校警,正用乌黑的枪口对着我。 “Wait!Just a minute! No! Just a few seconds! Please! (请等等,就一分钟,不!就几秒钟也行啊!)” 我声嘶力竭。我继续把电话狠狠压在桐子耳朵上,同时紧紧抱住他热乎乎的身体。 “Did you hear me?Put your handstop your head!!(你听见了吗?把双手放在头顶!)” 桐子突然喊:“不!不会的!我不相信!你在骗我!” “你听他说!全当我求你了!你好好儿听他说!”我狠狠地闭上眼,再不顾那乌黑的枪口。我把脸使劲儿埋在桐子的衣服上。 他好闻极了。 今儿他没抹香水儿,好像也没抽烟。他身上正散发着我这辈子最熟悉不过的气息。那气息铺天盖地地涌进我的鼻子里,肺里,每条血管和每个细胞里。我仿佛又回到多少年前,又回到Q大的操场上。我们打着篮球,我揪他的运动背心儿,我把他拉倒在地上,他的汗水溅到我脸上,我们笑着,叫着,硕大的夕阳,就在我们眼前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腰眼儿猛的一麻,什么东西重重撞在我腰间。我顿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舞,我好像一块被扔在炉灶上的冰块儿,我身体里的能量正融化成水,飞速地流逝着。 桐子也猛地抽搐了一下儿,他却借机挣脱了我,猛然跃起身,同时大叫着:“不!不是这样的!你别挂!别挂!” 我一头翻倒在地上。 我眼前一黑。可我分明看见桐子转过身,用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我。紧接着,我看见我的手机,掉在地毯上弹起老高,好像马戏团里蹦床上的小丑。 我想冲着桐子招招手,我想告诉他赶快走,回家去找姓林的。 紧接着又是一击。好像凭空里打了个雷,正好打在我脖颈子上。 我想骂人,我想跳起来跟谁拼命,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可只听见我自己气若游丝的声音,好像来自千里之外: “你大爷的……” 我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仿佛一头栽进万丈深渊里。我眼前只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有个又高又瘦的身影,正伸手向我摆着。 “高飞。。。。。。” 好像有人在叫我,那声音熟悉极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在空旷的山谷里留着回音。 那模糊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我们之间翻滚着尘土。 那是桐子么?是那个曾经蹲在我上铺,捂着头朝我傻笑的半大孩子? 那个曾坐在我怀里,把耳朵靠在我脸上说“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的桐子? 那个曾坐在我身边,看着夕阳的桐子?他说:“你看,夕阳多好?如果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 隐隐约约地,我仿佛听见郑治化在唱: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歌声越来越远,他也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整个画面也暗淡下来,好像电影的结尾,渐渐变作漆黑一团。 终于什么也没有了。 * *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