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眼看就要来雨了。 南山的茅屋根本没有路,不知当年派什么用场。那是水生和云妹玩耍时发现的,全村只有他俩知道这地方。 茅屋当中铺了烂草席,草席边燃着一盏小油灯。宇东坐在草席上,见水生和云妹走进来,猛站起身,上前拉住水生的手说:水生,回来啦? 云妹话也不说,把地瓜放在草席上,转头要走。水生说:不急!我和阿东哥说说话再走。宇东也说:歇歇再走,让我和水生说说话。 云妹一屁股坐在草席上,摆弄自己的手指头。 宇东说:我要走了。 水生心里一惊,忙问:去哪儿? 到外国去。 几时走? 就这一两天。 外国有什么好? 宇东一笑:水生,我是不得不走。我到村里住下,就是要等着坐船去外国的。早联络好了接应,很快就有船来! 水生低下头。 宇东忙笑着说:别垂头丧气。该为我高兴啊!外国很好赚钱,说不定还能找到神草啊! 那…… 水生抬起头,宇东眼睛里有两团灯苗在一晃一晃。 云妹猛地站起身。 宇东哥转身对云妹说:阿妹对我有恩,不知以后怎样报答! 云妹却说:太晚了,我要走! 云妹说罢,独自跑出茅屋去。水生舍不得立刻离开,宇东说:快去吧,不要让阿妹独自走夜路! 水生这才往门外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我明晚再来! 水生和云妹回到家,夜已经很深。两人为了不惊动爹,不敢发什么动静就和衣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风声越来越急,隐隐还夹着遥远的雷声。 水生无论如何不能入睡。他想着外国,浑身好像燃着了一股无名火,五脏六腑在肚子里翻腾。正在这时,漆黑中没头没脑地冒出云妹的声音: 你是不是我男人? 水生浑身一抖。 云妹不等他回答,突然翻转过身,紧紧抱住水生,用头使劲抵住他胸口。水生仍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云妹的泪水转眼就浸湿了他的胸膛。 云妹狠狠抓住水生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清楚:你是不是我男人? 水生心里一阵绞痛。 我…… 水生猛然把云妹抱紧了:云妹,让我跟他去!我会发财的! 云妹狠狠咬住牙:他是豺狼,你也跟了去? 天上突然一个霹雳,暴雨紧接着哗哗落下来。 水生说:胡说!阿东哥怎会是豺狼?阿妹,让我去!我赚了钱,回来接你! 云妹一把推开水生,跳下床说:你跟他去!自今天起你不是我男人,我也不是你女人!说罢转身冲出门。 水生想追,却没迈动步子。 雷声一阵紧过一阵。水生独自坐在床头,腹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不,他没有骗她。如果真有一天,他林水生发了财,定会加倍补偿她! 但发财不是水生的理想。他对不起云妹。她最好当他林水生死了。她该嫁给真正疼爱她的人。 顶上又是一串霹雷。水生猛然站起身。他再也等不到明天,他立刻就要去找宇东哥,今晚就要他答应带他走! 水生踏着泥泞的山路往山上跑。四周一片漆黑,他接连滑了几个跟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煞白的一瞬间,茅屋就在眼前。 水生用力拍门,过了许久,门开了,茅屋里一片漆黑,好像一头怪兽张着黑洞洞的大嘴。 宇东哥站在门前,手里提着箱子。他大声喊:你终于来了?船要靠岸了! 水生猛往前跳一步。宇东一下子瞪圆眼,额角上挂着汗珠。 整整一夜,风雨都没停。整整一夜,船在浪尖儿上漂。 “真他妈的见鬼!这样的天气,还要接人!还一下接上两个!小子再用点力!不看你是好船家,早把你扔进海里喂鱼!”船老大冲着水生骂。水生拼着命地卖力气,他只想着船早点靠岸,因为宇东哥正发着高烧,额头烫得火炭似的。 终于,在远方茫茫的黑暗中,竟隐隐约约显现出点点灯火。 要靠岸了!水生兴奋地向着阿东喊,可风雨声早盖过了他的声音。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