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了电话,到了我们该告别的时候了。 我本来打算开车送他回家,可我看见他从自己裤子口袋儿里掏出一把汽车钥匙——是高级轿车的遥控钥匙。 我们互相说了句:“走了!”,然后再彼此点点头。就和我们曾经有过的一万次告别一样,应付差事似的,谈不上任何仪式,就连拉拉手都嫌多余。 我们分道扬镳。我走向我的汽车,却突然听见他在背后叫:“高飞……” 我回过头。 他站在路灯下,忽闪着眼睛说:“没事,没什么。” “你大爷的,有病啊?”我骂。 我是打心眼里想骂。我这会儿真的很想骂人。他却当我又在和他开玩笑,他耸耸肩,咧着嘴笑了。他说:“都有病!” 他笑起来总是那副可人儿的样子。 我冲他撇撇嘴,作势扭头要走。但那只是作势,脚底并没动换。他倒果真扭头走了,他头顶的路灯下,有许多小虫子在飞。 我看着他瘦高的背影潇洒地消失在夜色里。 这阑珊的夜色里终于就剩我一人。 第十六章 执着的Andy 1 那天晚上我开车回家的时候有点儿心不在焉。闯了一个红灯儿,被人狂“笛”了N声儿。 下一个红灯儿我小心翼翼停稳了,眼睛盯住马路对面花旗银行的广告牌子,那上面明明是一个满脸皱纹儿的老外,我眼前却出现林老板那张笑容泛滥的脸。 我拉下头顶的遮阳板,翻开镜子照了照自己。 镜子里这张脸眼角儿和额头也有细碎的纹儿,可毕竟还算年轻。 后面的汽车又按喇叭,我这才发现红灯早变绿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无聊,猛踩油门儿,居然从自己家门口儿开了过去。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我在马路中间儿掉了个头。虽说这有违章的嫌疑,可大晚上的,碍着谁的事了?停在马路对面儿的那辆车干吗用大灯闪我? 真要命,怎么谁都想跟我找麻烦? 我一下子火了。我愤怒地跳下车,狠狠地摔了车门,正想冲着那辆车竖手指头,那车的车门竟然也开了,里面钻出一个又瘦又高的家伙,眼镜片儿一闪一闪的,他手里还捧着一团奇形怪状的东西,我仔细一看,居然是……花! 是一盆盛开的蝴蝶兰。 2 Andy说他刚到没多久。可他头发凌乱,领带也走了型儿。所以我猜他已经坐在车里睡了一觉了。 他跟着我上楼,进屋,换鞋。他一直把花盆儿捧在手上,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儿,没找到能放的地方——那里面就只有一台电视和一个沙发——他然后又进厨房里转了个圈儿,那儿更没合适的地方。我把他引进卧室里,指指床头的小书桌。他就受宠若惊地把花盆儿放在书桌上了。 我请他坐回客厅的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橙汁。他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儿,大概因为没找到放杯子的地方儿,所以又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都喝光了,杯子还拿在手上。我问他还要不要,他连忙摇头,然后起身把杯子送进厨房,洗干净放在台子上。 他洗杯子的时候,我从背后瞥了他一眼。他腿上的黑色西裤挺拔合体,上身的白衬衫也很服帖,显出紧实的腰和健壮的背。原来他并没我印象中那么瘦,身上还真有不少肌肉。 他顺手刷起池子里其他的碗筷来。 他动作很麻利,还随手把领带往肩膀上一撂。那动作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