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枕默默注视着侃侃而谈的齐鹤唳,几乎有些认不出他,齐鹤唳在他的记忆里是郁郁寡言的、总习惯于把所有的事闷在心里,以至于在分别时,江梦枕才知道当年在凝碧池舍身救他的人,是当时还没有他高的齐鹤唳。齐鹤唳比他年幼,行为处事没有人细心调/教,有时也显得幼稚,更不要说因为内心的压抑与缺憾,齐鹤唳屡屡像个孩子似的故意与江梦枕闹事斗气,他们最后分开的起因也在于此。江梦枕在心里一直很是怜惜他,因为齐鹤唳虽然是他的丈夫,有时却更像一个要他心疼的孩子,甚至用哭闹的方式去吸引他的注意。 江梦枕那时囿于后宅,既没见过齐鹤唳用枪的英姿,也没机会听他对战局发表自己的看法,二人共读兵书时,他偶尔会为齐鹤唳的见解赞叹称奇,却也仅止于此了。朝廷重文轻武,齐家更是鄙夷武人,那时天下尚且安定,即使齐鹤唳有一身本事,也完全看不到建功立业的机会,现在想来,当时的齐鹤唳想必是极为失落无措的吧,就好像是一只被剪了翅膀的雄鹰混在鸡群之中,无人称赞他的雄壮,只会鄙夷他不会下蛋。但就是这样,他还是为了江梦枕放弃了羽林卫的遴选,一如放弃了翱翔展翅,而后在青州营里做个五品校尉,也不算得志,现在又自觉因为军饷的事亏欠了江梦枕,把用血汗换来的五万精兵拱手相赠其实江梦枕从未觉得齐鹤唳亏欠了他,他深深地爱过这个男人,直到现在也不能全然忘情,军饷的事是他甘愿做的,并不求有什么回报,齐鹤唳现在这样做反而叫他心里难受得很,可为了姐姐和瑜哥儿,江梦枕又不得不答应下来。 江梦枕静静地望着齐鹤唳棱角分明的侧脸,觉得他这般身披玄甲、运筹帷幄的模样当真是英武不凡,雄鹰一飞冲天,他却成了困住齐鹤唳的罗网,江梦枕觉得掌心里握着的兵符烫手极了,他仿佛在齐鹤唳的脖子上拴上了嚼子缰绳,逼着他做牛做马地去搏杀卖命。 梦枕怎么看呢? 江梦幽侧头看他,江梦枕见齐鹤唳也瞧过来,忙垂眸道:...我不知道。 江公子何必太谦?齐鹤唳望着他说:你是熟读兵书的,我最清楚不过了。 江梦枕与齐鹤唳对视片刻,终于开口道:齐将军方才所言,我深以为然,只多了一点考量,从人情上说,江陵是我们的家乡,若放任狄人马踏江南,而我们只顾着去京城争权夺利,今后有何面目再见家乡父老?从策略上说,也会失去江南的民心了。 座中之人都点头称是,江梦枕却胸口发闷,他知道每一战都是一场死劫,齐鹤唳多打一场仗就多一分马革裹尸的危险,他说出这句话,就是要玄甲军先在江南清剿狄人、再北上去打蛮子,其间说不定还有义军内战,将军百战死,齐鹤唳不是他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他不愿他受伤流血,更不敢想他会死在战场之上。 南宫凰此问是有意试探,他听了江家姐弟的话,略略放下心来,他看着不到十岁的瑜哥儿端坐在上首、凝神听着他们说话,不似一般孩童般坐不住地吵闹,倒是颇有人君之相,珍姐儿被江梦枕牵着手站在一旁,乌溜溜的眼睛在军帐里看来看去,也是安安静静的不曾哭闹,可见江氏一门家风严正、颇有规矩,果然不坠勋贵公侯之家的教养名望。 若王妃与将军都有此意,我们正可借此商讨一番如何歼灭狄人, 南宫凰接过话头:西狄骑兵渡江后被我们打散,流落在周边各处,以他们往常的行事推断,必然会在某处集结起来,而后冲杀进江陵城抢掠烧杀。 一名参将道:那我们就进驻江陵,守城防卫。 不可,齐鹤唳摇头道:西狄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转战突袭,他们见我们进驻江陵,便会掉转马头去攻其他城镇,守是守不过来的、救也必然不及。 齐将军所言甚是,我们用计将狄兵引诱出来,在江陵城外包抄歼灭,方为上上之策,南宫凰微微一笑,我有一计,既然无人知道王妃与江公子躲在蘼芜山,那么世人皆会认为你们仍在江陵侯府,今晚我们就护送几位进城,明日起便在侯府外大张旗鼓地搬运财物,仿佛是要搬出侯府避难一般,慢慢搬上个十天半月,使人把消息放出去,也给狄人一些集结的时间,到时候把十几辆马车里都装上石头运出城,狄人不管为人为物都必然会来劫掠,我们便大功告成了!若为逼真起见,如果江公子能在车队里... 不可!齐鹤唳急急打断他道:我扮成他的模样坐上车便已足够,后车也不必放大石,全都埋伏上军士,到时候里应外合、万无一失,我们在城外作战,他们在江陵城里反而安全。 也好,南宫凰略一思忖,那就让江公子在搬运装车的时候,常戴着帷帽在府门前转一转,等到行动的那天,将军也戴上帷帽,应是无虞的了。 众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决定由齐鹤唳带着江氏姐弟进城,南宫凰在城外布置埋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