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波及的人们以外,大部分都是从九洲各地抽调过来的士兵家眷,士兵在城中,家眷就在附近做些生意,或者种植一些冬洲气候下特有的药材。 宁时亭这次出门,依然不直接往冬洲城方向走。 他租借了一匹雪仙马,沿着海岸往西北方向走,和冬洲城的方向稍微偏了偏,直临鲛人北海岸。 海岸边终年大雪,海岸被皑皑银白覆盖。从前这里是整个冬洲最有灵气的地方,现在也只剩下了一片死寂。深雪之下至今埋藏着鲛人一族二十年前为抵御外敌种的毒海蛊,连一粒精巧的贝都会沾上至毒,全部潜藏在风平浪静的白雪之下。 尽管这里风景如画,没人敢来这里,没人敢冒这个险。却也因为这个理由,反而将这片土地中的鲛人遗骸得以保存完好。 宁时亭注视着风平浪静的海面,知道自鲛人一族覆灭之后,连风神都不再庇佑此地。没有风也就没有浪,海浪之下依然残留着三十年前战场的遗迹,未能收敛的鲛人遗骨依然沉睡。这些骸骨中依然残存着上古的灵气,炼化后足以帮助一个凡人飞升结丹。 他席地而坐,伸手拂去面前的雪,再将下面的沙地拢成一个带缺口的圆。随后,他拿出这一路带过来的纸钱,用火石点燃后,安静地往里边添着。 他这一场祭拜晚了整整五年,为整个鲛人一族的下葬。 而等他百年之后,或许就不会有人再供奉了。 少有的,宁时亭玩心起来,心想或许自己死后,也能向族人讨要几分供奉,那毕竟也是他烧来的。 天空中飘起雪花来。 绯红的火舌窜上来,照得他的面容也出现了一抹绯色。沙砾之下的生灵们被火源所惊动,一些小壳甲的东西或是蝎子忙不迭地从热腾起来的砂砾中四散奔逃。 “你在干什么?” 远方传来孩子的喊叫声,带着急迫与恐惧。 宁时亭回头望去,看见一个背着背篓、手提捕网的少年站在远处,他皮肤黝黑,十三四岁左右,浑身灰扑扑的,一张脸上最明净的就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那孩子往他这边走了几步,但是并不敢继续往这里走了,只是语气有些硬邦邦地告诉他:“喂,这里海蝎子有毒的,会攻击人,你被咬一口就死了,外壳也不能碰!你看,你右边有一只。快点走,一会儿海爬蛇来了就完了,比海蝎子还要毒!” 宁时亭往旁边看了看,果然看到一只海蝎子正躲在一块石头下,怯生生地冲这边亮着钩针。 他站起来,回头稍稍提高了声音,问那孩子:“你是这边赶海人的孩子吗?” 那孩子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后说:“不是,我是冬洲城外面杂货铺的儿子,过来挖毒牡蛎卖钱的,可以入药,药铺给二十金一斤。海蝎子和海蛇更赚钱,但是我不会抓它们的,我只有一条命。” 他依然保持着有些警惕、有些慎重的目光看着宁时亭。在这个地方,突然多出一个姿容昳丽的年轻人,实在不是什么正常的事。他没有听说过北海鲛人的传说,认不出那一头带着淡蓝色的银发,他皱起眉:“还不走,你是妖怪?” 这样子让宁时亭想起顾听霜。 那年他们初见,顾听霜十四,蛰伏在黑暗中审慎地打量他,目光锐利如狼。 宁时亭的心忽而动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手轻轻地揪起,揪出一阵泛酸的甜来。 他说:“我帮你抓海蝎子和海蛇吧。” 在那少年惊慌失措的眼神里,宁时亭又随手挖了个坑,四面拍严实,将身边的海蝎子拿起来丢进去。他耳力了得,闲庭信步地走,一弯腰必然能拎出一只蝎子或是一枚牡蛎。海蛇顺着潮水钻入沙土,预备着向他发起攻击,宁时亭这次出了一点小差错,他被咬了一口,不过照样把海蛇团吧团吧打了个结,一起丢进了坑里。 他说:“过来拿走吧。” 那少年仍狐疑地看着他:“寻常人只要被碰上一下就立刻毙命,你被咬了一口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你若不是做出幻术哄骗我的妖怪,那就是神仙。” 宁时亭说:“我本是这里的海族。” 那少年的眼神更加狐疑了。 又伸出手:“把你的筐丢过来吧,带回去时小心。” 宁时亭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海产都塞了进去,随后轻飘飘地将筐还给了那少年。看着少年疑云消退、欢欣雀跃的样子,宁时亭心底却涌现出一些怅然。 他想,如果是顾听霜,必然喜怒不形于色,连卖得的钱都会分文不差匀他一半。顾听霜一直如此,骄横、烈性、沉稳,从不欠人。 这个念头悄然而逝,宁时亭第二个念头是自己居然在遗憾这孩子不是顾听霜,接着一切都悄然而逝,他明白:他想他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