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啊。” 他听出来了,那不是对生命消逝的叹惋,也不是他们作为陌生人彼此相伴十年后的兔死狐悲。 那是悲伤。 因为他快死了,所以有个人为他悲伤。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少年人等在暗处凝望他的眼神,想起藏匿在书信中的字句。 如同他把甜蜜藏在给顾斐音的信件之下,顾听霜字字讽刺,嘲笑他以色侍人的字迹背后,或许也是一颗不安而焦躁的心呢? 宁时亭抓紧被褥,浑身上下抖得厉害,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顾听霜带着小狼离开的那一个月里。世间万物都离开他,流水不再有潺潺声响,他又是一个人生死到寂灭。 “饮冰……” 他低声喃喃,已经接近无意识,嘴唇苍白,“饮冰……” 听书很难过地看着他。 他十五了,在他面前仍然是个小孩子,是他最听话的弟弟。他努力地、笨拙地用棉布沾了清水,给他擦拭嘴唇,小声问他:“公子,那只臭狼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如果是,我就替你揍他。” 宁时亭却没有声音了,他睡了过去。 等到宁时亭恢复意识,可以下床的时候,葫芦又传来消息,低声告诉他:“公子,今日殿下开府选妃,让之前挑出来的人都来过一遍。” 宁时亭在梦境中仿佛是听见有锣鼓捶打的声响,外边热热闹闹的。 他的手指僵了僵,随后沙哑地笑:“是吗,他选了谁?” “还不知道呢。”葫芦小声说,“公子要是没什么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你等一下。”宁时亭咳了几下,叫住葫芦。 他费力地翻身下床,随后半跪下去,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擦拭干净的箱子。 箱子打开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封折好的婚书,大红色,喜气洋洋地刺着人的眼睛。 宁时亭手僵了僵,随后轻轻略过这两封婚书,在箱子底轻轻拿出那双玉骨鲛人耳。 “你把这个给他送过去。”宁时亭安静地笑了笑,“对殿下说,这是臣的贺礼,臣身无长物,这对鲛人耳蕴藏天地灵气,炼化后会对殿下大有裨益。” 葫芦愣了愣:“公子你……” 宁时亭揉了揉太阳穴,声音越来越哑:“快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葫芦走了。 宁时亭翻身上床,背对窗户,感受到室内光线渐渐昏暗,从昏黄变为深青色,随后彻底转黑,暗了下去。 他并没有睡着,但是头疼得厉害,于是又下了床。 他慢腾腾地穿衣——这几天他总是手抖,使不上力,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穿上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了门。 白天那些锣鼓鞭炮声已经远去了。 宁时亭慢慢走着,看了一路的张灯结彩,下人们把时令的花卉都搬了出来,布置得漂漂亮亮,不知道白天曾经有多热闹。 宁时亭喘了口气,走了一会儿再抬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世子府门口。 大门依旧紧闭。 他抬起手,与门环将贴未贴——他其实是个挺怕疼的人,只不过忍受习惯了。 但是他几乎没有觉得那次像昨天那样疼过,阵法拒绝他时指尖的刺痛,直接扎进了他的心里。 宁时亭放下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他脚下突然穿过一团毛茸茸的白色。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