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的功夫他没慢,早在几天前就写好了一封详细的弹劾状,从西洲志中这几年来仙长府把持事务的漏洞开始,一一陈述仙长府的不得力之处。重头还有截下这次劳军诏书的事情,春秋笔法一做,就变成了藐视仙帝,独断专行。 顾听霜本来想再说句话讽刺一下他,看见他眼里的笑意时,却没说话了。 他看宁时亭走到窗边,俯身听外边的风雪声,问道:“你想出门?” 宁时亭说:“能出门就今早出去,好歹能帮一点。” “就你这样,怕不是帮倒忙。” 顾听霜说。 宁时亭还是笑。 看他那样子,顾听霜疑心他已经想出了办法,但是再一想,又觉得这鲛人大约没有这么聪明,也只是逞强罢了。 两人在书房里待了一天,快到晚上的时候,本来应该各自回房,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问题:焚绿因为太冷,旧疾复发,整个人高烧了过去,昏迷不醒。 她本来和画秋一行人呆在顶层阁楼里避风,宁时亭听说这件事后,把她接回了自己的屋里,供她休息、取暖。 这样一来,他自己晚上没有地方去了。 顾听霜说:“你可以去我房里睡,我修行不用睡眠。你肉体凡胎,娇气一点,我可以理解。” 宁时亭说:“殿下还是照常睡吧,不必顾虑我。” 顾听霜说:“不必。我不像你,我不需要睡觉。” 同是肉体凡胎,宁时亭没有拆穿他,只是说:“铺张褥子在地上睡,也是一样的。” 小狼的伤正在慢慢长好,前几天没有精神,这次更是被漫天大雪吓得萎靡不振。 它听着外边的风雪肆虐,抱着顾听霜一条腿不放,嗷呜呜地哀叫。顾听霜嫌烦,拎着就丢去了宁时亭怀里。 宁时亭写着字,顺手就把小狼揣着当暖手炉。 他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小狼的毛发,轻轻问:“你是不是想家啦。外边这么大的雪,你的族人还好吗?” 小狼用头拱了拱他的指尖。知道他戴了手套,于是伸出舌头来舔舔。 “狼不会安心就死,自然会找他们可以去的地方。” 顾听霜没说的事情是,今夜风雪大,雪妖又正是去了灵山,他顾虑狼群的安危,开放了灵山和晴王府之间的禁制,化身一只蝴蝶,授意金脊背狼,让它带着其余的狼群躲进世子府。 现在世子府无人,风雪包裹着,好在建筑够坚实,除了他用灵视探查出的薄弱的一块以外,其他的地方都算坚固安稳。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今晚不打算入睡,会用灵视持续监视、守护着晴王这一片地方,提防着有更大的风险到来。 他是它们的头狼,也要肩负起守护族群的责任。 然而兴许是屋里太暖和,也许是他这几天太累,亦或是宁时亭这鲛人又用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香药。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顾听霜熬不住地眼皮打了架,灵石开着,本体却第一次仿佛油灯尽枯一样地睡了过去。 眼里的光芒熄灭,灵识被迫归位,只能在昏沉间做一个梦,于迷离中掌控着外边的情况。 敏锐的感应在他的梦境和现实中建立起一道桥梁,在梦里,他能看到屋里燃着暖黄的灯火,自己睡着了,然后被葫芦、菱角二人扶去了床上。 小狼也被放在了他的枕边,尾巴卷成一个卷儿。 而后人声渐去,一天的恐慌和担忧到了末尾,一并被吞入睡眠的召唤中。 只有书房里,宁时亭的位置上还有声音,是他还在翻动书页,用笔轻轻地些什么东西。 轻薄的纸片刮在他的袖扣,发出很轻很轻的声音。偶尔会有灯花爆出来,火焰带来的清隽人影也会跟着晃动一下。 这场景很安逸,很暖和。 顾听霜不由自主地在睡眠中越陷越深,然而在这样越来越深的睡梦中,他突然被梦中的一个画面惊动了——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而后轻轻阖上。 房中已经没有人了,宁时亭不在。 顾听霜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往外看,看见房内场景的确如自己梦中所见。 那门也的的确确是刚关上的,门边伸出来的一重纱帘,还在轻轻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