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人影和大块碎雪一起凌空,下面是看不到底的皑皑白雪。 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么冷。 鲛人的海岸边,千百种毒药烧滚了当头浇下,再丢去搀着冰沙的砂砾中。 砂砾中有一种艳丽无比的蝎子,蛰在身上是最疼的;等到蝎子蜇也再无痛感的时候,他们又送来鲛人海里的蛇。 蛇毒入体,浑身冰凉,连心脏仿佛都冻结了,抬起眼睛只能看见鲛人岸边的碎雪,琼花飞絮似的,在他眼前一幕一幕地舞动、变幻。 生息一点点地流逝。 然后,他被什么人……抱了起来,握住了手。 “宁时亭,你冷不冷啊。” 他浑身一震,睁开眼来,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你冷不冷啊。” 他跌落在碎雪之上,一只银色的小狼正压在他胸口,用脑袋和爪子挪开压在他身上的细雪。小狼依然聪明地不去碰他露在外面的、冻得苍白的肌肤。 宁时亭将胸中寒气吐出,勉励撑起身来。 他身处一个低矮的大雪坑中央,而当他抬起头来,视线所及—— 坑边围满了苍色的、如同黑夜中亮起的烛火一般的狼眼。 冷不丁看过去,会以为雪坑周围燃起了一圈巍巍夜火。 数不清的狼,白狼,体型巨大,一口能咬断挤在一起的五六个成人的腰肢。群狼眼神冰冷,全部围在他头顶,用打量猎物的眼神看着他,尾巴高竖,蠢蠢欲动。 雪光照花人的眼睛,月色之下,群狼退避,让出一个驱动轮椅的少年人。 顾听霜出现在雪坑外,从上往下,淡静地俯视着他。 离他最近的狼低吼了一声,爪子刨了刨雪地,顺势就要往下扑去,却在那一刹那被顾听霜冷声喝回:“回来,这个人是我的猎物,不许吃他。” 那巨大白狼方才恋恋不舍地看了宁时亭一眼,窜回了顾听霜身边。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问他。 宁时亭说:“来找世子,夜深雪重。” “早告诉你别管闲事,宁时亭。” 顾听霜看着他。 年轻的鲛人眉目柔和,月色下,显得比平常更加苍白、瘦弱,或许还多出了那么一点点摔下来的狼狈。即使是这个时候,也不见他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只是很温和地看着他。 雪落在他发间,一时分不清哪些是他银白泛蓝的长发,哪些是琼花碎玉。 那眼神…… 像刚出生的小狼崽子,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人。 顾听霜不知怎么的,有些烦躁。 他别开了眼不去看他,只是冷声说:“刚刚雪精与地精想捉弄你,并没有想致你于死地。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早在跌下去的那一刹那,地缝合上,你粉身碎骨,大罗神仙难救。是小狼下找到你的。” 宁时亭低头看小狼,小狼摇晃着尾巴找他邀功请赏。 他想了想,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袖子里还剩下的一角蜜糕——还是下午给听书的那一袋子,听书藏起来吃了一半,另一半又还给了他,要他吃。 但他味觉早就被毒坏了,尝不出甜味,所以刚好还剩下两块。 小狼一口叼了过去,吃到了零食,摇头摆尾地往他身上蹭。又转过身去,小小一只狼崽子,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去凶周围对宁时亭虎视眈眈的成年狼,脊背毛也炸开了,有模有样的。 狼群一只一只地退离。 从宁时亭的角度看,他很快发现了,围在雪坑边的狼群似乎分成了两拨,一波站在顾听霜那边,和小狼一样听从他驱使;而另一拨则持续虎视眈眈的模样,似乎时时刻刻蠢蠢欲动,一旦没了顾听霜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