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岚生的一副好皮囊,不同于江南地域的面貌,是北方男子的坚毅面容,早年间也曾出落的骨骼立体刀削,线条干净利落。 在第一次见到项宓盼的那天,他惊诧于世间竟有如此白皙水润的女子。 脸小,且椭圆,许是尚未长开的缘故,脸颊上挂着的婴儿肥未退,连带着下巴上还有一缕见可未见的双层嫩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觉得这一路随着那群乞儿从北走到南,他都从未见过这样水灵圆润的女子,只是一眼,便心化作水,纵是有一身的悲苦,也在看到她的一瞬如春风拂过,得以治愈。 项宓盼目光飘过来时,他快速的低下了头,试图用半高的衣领遮住那半张已经被人打烂的脸。 要说赵景岚,心里是感激项荣的,可当项宓盼出现的那一刻,他不由的又有点恨意泛滥。 他又该如何自处,才能在她面前苟且露面? 项宓盼并不在意面前这个被毁容的瘦高男人,反而心里有些埋冤项荣,为何要带这样一个模样丑陋的残废回家,见他手脚都不爽利的模样,想来也是做不了什么活儿的,直到贴身的丫鬟告诉她,这是父亲一年前查办案件救获的伤者,她心里更是纳闷了。 是什么案子,都告破了,这人还不返还家去,反而登了她的门,来府里做上了粗使洒扫。 “听说你是“折割人”,什么是折割人?” 她双手伏于身后,问着正在使尽全身力气搬那泔水桶的丑陋男人。 赵景岚闻声身体一顿,顾不得泔水桶的沉重与恶臭,急急的回过身,脸却已然垂下,干涸的喉咙在喑哑的发出一声叹息后,便回归于沉寂。 项宓盼看着他,良久后转过身,“听他们说,你不会说话,但是却会写字,那你便随我来。” 她走在前,一身被馊水染臭的清癯男子急跟在后,他不想失去跟随,又怕自己身上的异味影响到前面的娇花,如此一前一后,穿堂过院,叁进的院子她专挑少人处行走,终于在兜兜转转后回了自己的闺房。 “春柳不在,你且进来吧。” 看着杵在门口的男人,项宓盼开口发话,“既然识字,那你就把你的故事都写于我看,如果敢有不从,或是胡乱搪塞之处,仔细我告诉父亲,你一个外男私自闯进我的闺房!定要叫爹爹打的你满地找牙。” 打的你满地找牙。 他不就是曾被人打的满地找牙么? 迈步向前,跨入那脂粉香萦绕的屋子,赵景岚稳了稳,只是抓起了桌上的毛笔,却未曾坐于那黄花木雕刻的椅子上。 “你…就从你是何许人,如何被人捕获,又是怎么做成折割人开始写。” 离的远远的,似乎也唯恐他身上的恶臭熏了自己,项宓盼只是在古董柜边发号施令。 赵景岚不敢直视项宓盼,眼角的光扫着她十二道滚边金线绣过的石榴裙,终究是伏首于案,依着她的要求,一字一句的写下。 宣纸一张,不过寥寥数语便是一页,他不敢递于女子面前,只得写完一页放置一旁,又继续写着下一张。 他是读过书的,何况又是亲身经历,自是虚无一字不用点,下笔千言。 他这一遭,早已经是破败不堪的人生,又何曾恐惧过被人鄙夷耻笑,过堂之时,他无不把自己的伤痛描写的感人涕零,堂上众人怜悯未消,对那歹人的怨憎又是更深。 但如今他面对的,是个不满豆蔻年华的闺中少女问起,他如何使得…他如何舍得让她受了惊吓… 可他,又如何使不得?! 赵景岚心里明白,这是他唯一能和她讲诉的话题,也是他们之间仅存的桥梁,失了这次,或许他这一生都不能再被这个女子正视... 他下笔极快,洋洋洒洒便是十数张宣纸纷飞,项宓盼看的痴了,时而眼眶红润,时而咬牙切齿,竟有些忘却男人身上被泔水桶熏的作呕的异味,她缓步走了过来,立于男人身后,目光随着他的笔锋停停顿顿。 “可是…你既已得救,为何又不愿回了家去,偏却留于我父亲府中?”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