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殿内,遍地都是砍残的烛火,零星点点发出烧灼的声音,很轻,却在静谧的大殿显得异常突兀。 谢瑛怕黑,尤其怕在密闭的屋内。 她站在门口,目光逡巡周瑄的身影,听到哑声叱骂。 “滚出去!” 她眯起眼往那处看,发现周瑄委顿在地,后脊靠着墙壁与黑夜融成一体。 她往前走,脚步很轻,满地皆是触目惊心的砍痕,桌案被削掉一角,书籍狼狈的推到地上,烛火滚得到处都是,她需得小心翼翼,才能避开密匝的火苗。 周瑄看见她,攥起的手青筋暴露,冷笑着,将手里的剑扔到面前。 “怎么,想朕了?” 谢瑛站在那儿,影子投落在他身上。 梳好的发髻蓬乱开来,玄色衣袍撕开领口,长腿曲起,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他歪了头,靠着墙角喘息。 眼睛在笑,明亮如火炬一般。 谢瑛伸手,想去触碰他的脸。 周瑄忽地坐直,谢瑛手落空,顺势蹲下,跪立在他面前。 “别用那种眼神看朕,朕不需要。” 他握住谢瑛的下颌,拇指狠狠压在她唇上,眉眼轻视,扫过那片殷红,喉间一动,他慌忙撤回手,死死攥在衣袖间。 “明允,你病了。” 唇亲上来,用尽所有气力。 谢瑛险些后仰坐倒,被他扶住腰,箍住后脑,像是要同归于尽一般,他吻着他,粗重的呼吸不断拍打在谢瑛面上,她没有挣扎,任凭他疯狂的举动。 暴风雨似的给予,最终将她摁倒在地,连腰带也都抽去。 大掌拂开氅衣,他像一头野兽,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眼眸浓烈如深海磅礴,高挺的鼻梁,衬的那脸线条分明,他不断喘气,胸腔好似翻腾着大浪,震得他无法停止,头一阵崩裂般的疼痛,眼前人看不清楚,周瑄闭眼,耳畔嗡嗡直响。 谢瑛唤他,他亦听不到,直起身来双手握成拳,忽然猛地朝自己面门砸去。 谢瑛吓坏了,出于本能一把抱住他的腰,大叫:“明允,醒醒!” 拳风擦过面颊,生生停住。 只差一点,谢瑛几乎不敢松手。 周瑄望着她,眼神逐渐迷茫,涣散,许久之后,归于清明。 “朕没病。” 谢瑛咬着唇,点头。 周瑄抱起她,为她拢好衣领,将腰带重新系好,“回去吧,朕还有好些奏疏要批阅,等过几日清闲下来,朕带你去大慈恩寺上香, 礼部已经选好了日子,不会与你阿姊的下葬之日冲突,你放心,朕会料理好一切。” 他拍了拍她的肩,起身,踉跄着脚步走到大案前。 看到一地狼藉,不禁僵住。 谢瑛不敢出声,怕惊扰到他。 半晌,他回过身来,慢慢重复了一遍:“谢瑛,朕没病。” 眼神黯淡下去,颀长清隽的身影竟有种萧瑟伤怀。 清思殿支开所有窗牖,寒露换上沉水香。 只因谢瑛喜欢,便将之前的香料都收起来,封存整理。 薛娘子坐在玫瑰椅上,啜了口茶,见谢瑛仍在翻看书籍,不由问道:“你怎想起来要看这些东西?” 沈静林仍在史馆任校书郎一职,当初与云彦关系好,故而两家走动频繁,谢瑛与薛娘子脾气投合,虽许久不曾来往,可收到谢瑛的邀帖,她还是立时赶来。 谢瑛没抬头,专注盯在书籍上,她要找先帝起居录,而此事需得暗中进行,不便惊扰他人,遂才曲折找到薛娘子。 “我不愿瞒你,但不待最后我也不欲同你讲明,你知道的越少,于你来说越安全。” 谢瑛笑,让白露倒了盏菊花茶。 “你家坦哥儿最近可好?” 提起坦哥儿,薛娘子露出一丝慈母笑,“别提那混账小子,被他祖父溺爱的没了规矩,镇日同我顶嘴,这还不怎么会说话,稍有不满便满地撒泼打滚,气的我理都不想再理,索性由着他们去管,省的费力不太好。” 谢瑛最喜薛娘子这点,从不强求,拧不过便顺流直下,跟谁置气都不能跟自己置气。 两人一同用了晚膳,临走谢瑛又托她去寻旁的书录,她整理了系列书单,薛娘子叠起来收好,道:“你阿姊何时下葬,我与沈郎过去帮忙。” 谢瑛便与她说了时日。 谢蓉曾与她说过,人终有一日会死,但愿她能死在春日。 谢蓉是喜欢花的。 傍晚,谢瑛去往紫宸殿。 周瑄与吕骞等人商议完春闱之事,临走又留下吕骞说了会儿话,吕骞如今在礼部办差,亦是此次春闱主考官。 此番赴京的考生已有不少向他投出拜帖,还有各类厚重的诗文散集,巴望能得到吕骞赏识,在考试中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