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两个张嘴就问雨旸要酒喝,又要老乔管晚饭,说在小许那里吃得好好的,你要飞到这里来。五脏庙还空着呢。 七架梁的三间屋,天井四四方方,靠墙的东南隅还打着水井,边上还靠着个酱色的小圆缸。门楼朝西开,东面有间小厨房。傅雨旸全不理他的合伙人,径直从门楼台阶下来,穿过天井再走上台阶去,站在厨房门口,头一偏,就看到厨房边上有个往南的直角拐弯,平方之地,挑帘过去,大概就连通着前楼。 这是他脚步之下丈量的周家全部。 来前他就说过了,普普通通一座房子,事实也如他所料。 打量之余,他回首过来,东西天井之长的距离,他看依旧在门楼那头的人,单薄的女生身影,在一行混.江.湖男人的影子里显得过分醒目,格格不入。 周和音是营生人家自觉的好意招待,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问傅雨旸,脚步也往他这里来,从而走离另外几位男士。一面走一面问他,“你们要煮螃蟹嘛?” 声音和身影一前一后到了傅雨旸跟前,房东小姐指指他身后厨房的门,解释道,“这里好久不开火了,如果你们要煮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拿到前楼去。” “有茶嘛?”有人答非所问。 周和音寻声仰头看了他一眼,傅雨旸亦看着她,重复他的话,“问周小姐借杯茶喝。” 第9章 ◎牛奶乌龙◎ 按理,开茶馆家的,最不缺茶叶了。 但事实往往是,瓦匠家没块好泥墙。 好茶叶都在店里,又碰上中秋节,今晚订酒席的客人是老主顾。爸爸拿了他私藏的金瓜贡茶去招待人家。 家里只剩下些零散的茶叶,再有就是,大宗买茶叶的都晓得,茶叶最后会剩很多沫子,做生意、待客都拿不上台面,但是喝起来其实味道没差。 邵春芳都是拿回来分给街坊他们自家喝,冲茶解渴而已,惠而不费。 眼下,周和音拿不到爸爸的珍藏茶团,又觉得茶叶沫太诋毁对方了。“家里正巧没茶叶了……” 傅雨旸清淡看她一眼,两手抄在西裤口袋里,才要说什么的,被她抢白了:“我自己有买茶,只是我爸爸不爱喝,你要尝尝嘛?” 说话人浴在灯火里,穿着拖鞋的缘故,身高甚至都不到傅雨旸下巴。 她说是低因的牛奶乌龙茶,“我爸嫌冲泡出来有奶香味,其实就是泡的时候有,入口没有的。” 有人情词恳切地介绍着她的茶,依旧是我爸怎样的开场白。听得出来,她和她父亲感情很好,以及对自己买的茶也很推崇。 某人心上点评:嗬,到底是生意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你要尝尝嘛?”她再一次赤诚地问。 “如果你舍得的话。”傅雨旸应承她,头一偏,示意他们一伙人,得好几杯。 周和音莞尔一笑,扭头就要进前楼去,她说上楼拿。 站在天井里,能听到前楼楼梯上笃笃的脚步声。傅雨旸依旧在原地,目光随意的旁落,正巧看见水井边上的圆缸,大概前些日子落雨的缘故,盛满了雨水,镜子一般的水面下,沉了轮月亮。 偶尔凉风拂过,水动,月动。月亮也因此折了一块。 视线最尽头,门楼灯下,傅雨旸还能看见那块跌在地上的一三角蛋糕,无人问津。 他干脆指使许抒诚,“拿弄掉。” 许抒诚不依,说又不是我害人家小孩弄掉的。 “许抒诚你长本事了,没事拿我出来练了,是不是?”傅雨旸意指今晚的事,他前面乱嚼舌根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 许抒诚一味喊冤,“天地良心。”说着嘴一努,示意刚进里的老乔,用吴语嘀咕了几句,许抒诚说,里头那位大佬什么人你还不晓得,用得着我去卖乖? 老乔想知道的事,就没有他听不着的。 “嗯。你晓得最好。今晚我可是眼睁睁听你嘴巴淡出鸟,扯出这里来的。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