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壤深深吸气,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崎岖山路之间,她长长的睫毛才碾碎了一点泪,散开了一湾零碎的星月。 祈露台寂静得好像没有声音。 黄壤转头回到三角小亭,看见亭中石桌上的糕点——并没有人动过筷。 十年,她哪还记得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小食?原来是这几样吗? 她拿起筷子,挟了一块水晶糕放进嘴里。糕点香甜,入口即化,瞬间软化了她的味觉。她于是一块一块地吃那些点心,最后索性连筷子也不用。直接用手抓了,塞进嘴里。 再好吃的糕点,这样塞进嘴里却也还是干巴巴的。黄壤被噎住,眼泪终于水洗一般流下来。 她双手捂着嘴,缩在亭子一角,连哭也安安静静,眼泪溢出指缝,却没有声音。 等到哭过了,黄壤站起身来,走到白露池边洗净手和脸。 白露池默然地照出她现在的模样。 因为今日谢红尘过来,她身上衣着实在清凉。内里是白色抹胸、下着长到脚踝的纱裙,纱裙外还有黑色鳞片串成的外裙。外裙系在腰间,只是拖尾,当然不会很严实,于是薄纱几乎透明的好处也便显现出来。 黄壤生得美,这样的衣裙,可以穿出脖子以下全是腿的感觉。再加上她精于保养,这些年她的体态甚至胜过未嫁之时。 她看看水中的自己,挑唇一笑。于是白露池面的人也向她回以微笑。 黄壤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真相。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 记忆中就是这一次跟谢红尘的交谈之后,玉壶仙宗的老祖谢灵璧突然袭击了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以盘魂定骨针刺入黄壤颅脑,然后把她往闇雷峰最深的密室里随便一丢。 从此,黄壤人间消失十年。 没有人会寻找她。 她从前的故友,因为她嫁入仙宗、往来不便,渐渐地失去了联系。 玉壶仙宗的门人弟子虽然也敬重她,但谢红尘和谢灵璧联手隐瞒,他们能做什么? 自己的兄弟姐妹就不要说了,巴不得她早死。父亲……父亲倒是会过问,然后知道她不见了,再向谢红尘狮子大开口。 ——不知道他这次得了什么好处。黄壤一脸讽刺地想。 她进到房中,想换一件衣裙——她的衣裙真是多。 她看了一阵,有一套浅金色的,是她尚未嫁人时的最爱。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司天监第一秋的审美。她嘴角抽了抽,就这套吧。 她脱掉身上的衣裳,突然,袖子里掉下一物。黄壤低头看去,是一把冰雕似的茶针。茶针透明,握在手里像要融化,这让它显得格外冰冷锋利。黄壤把这茶针握在手里,却看不出它有融化的迹象。但是……她想起塔顶那个人的话——冰融梦醒。 庄周梦蝶啊。 黄壤换上这身衣裙。浅金色温暖明媚,端庄大方,让她如阳光般温婉和煦。茶针不好携带,她索性插在发间,以为钗环。 光阴可贵,不容浪费。 黄壤找来一个食盒,将自己方才抓乱了的糕点一一摆好放进去,顺带捎上了桌上的酒。 从祈露台出来,玉壶仙宗便开始有了各式各样的声音。门中弟子往来,见了她,皆恭敬行礼。黄壤也微笑回礼,随后,她遇到另一个人——谢酒儿。 谢酒儿看见她,眉头微微一皱,却仍是拱手道:“义母。” 黄壤缓步走到她面前,心中冷笑,却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谢酒儿想躲,却还是忍住了——这人来人往的,怕惹人闲话。于是她只好勉强笑道:“义母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方才见义父过去,还以为义母会陪陪他老人家。” 比起她来,黄壤的笑就真诚多了。她说:“他总是很忙,你知道的。” 谢酒儿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也是啊。那义母您忙,有什么事可以招呼酒儿。”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