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摩挲着桌案站定,面朝宝忆。 这是一处妃嫔寝殿,后来荒僻便征用当做内侍省女官办公用地,窗牖边熏着淡淡的香,年久失修的大殿墙壁有所剥落。 姜宝忆仔细扫了遍箱笼,琢磨道:“两个时辰吧。” 话一落,女官惊道:“两个时辰?” 姜宝忆只以为自己慢了,遂绞着帕子一咬牙,柔声道:“若很急,一个时辰也可以的。” 若非是周启举荐,众女官还当此人是来搅局的。 从她开始阅览,到她手中簌簌翻过的书页,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需要查看一晌午的本子,在她那只不过草草一扫,便放在旁边,如是几十卷,皆如此。 待快要一个时辰时,她将所有账簿看完,提笔,写出几列数字,又合了个总和出来。 女官凑过身去一看,惊得连连倒吸,她算的数目,便是偏差后该有的数目。 “姑娘,为何我们加来算去总是差一些。” 姜宝忆想了想:“不如姐姐把你们核算过的账目拿给我,我看一遍可好?” 总计六人,每人都做了记录。 姜宝忆还是依着方才的看法,很快将六本账簿悉数看完,合上后,脑中浮现出每一本该有的总和数和分类价目。 “其中有一本的账目,前后计算的三次数目中,三次皆错。” 六名女官面面相觑。 周启为官期间,最擅洞察人心,故而在宝忆话音刚落之后,便将目光冷冽的移到对面六人。 饶是隔着白纱,仍能辨出其中一人身形晃了下,紧接着又强撑镇定。 “在这几类名目中,她算错了数量和单价,故而合计汇总时,总数一直不对。”姜宝忆准确指出错误,并将内容拿给为首的女官查看。 她要做的都已经完毕,故而退到一旁站在周启身后。 时间在慢慢过去。 而寂静的宫殿内,空气有着令人难以承受的焦灼压迫。 站在人群中的女官拭了拭汗,无人看到她眼中流泻而出的决绝狠意,正当女官要发问时,便见人群中的女官忽然冲了出来,右手快速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周启刺去。 姜宝忆来不及多想,她只知道,周启是瞎的,看不见。 她将人往后一拉,惯性使然,自己反而暴露在女官视线中。 便见那柄匕首直直对准她的胸口,迅猛刺来。 那一瞬间,姜宝忆脑子里是空白的。 什么都没想,却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死了。 而她还没做好赴死的准备。 母亲说过,何其遗憾没有亲眼看着她嫁人,没有看她生儿育女,一生安乐。 她也想过,若母亲还活着,她就早些嫁人,让她看看自己,真的过得很好。 可眼下她都要死了,愿望一定会落空的。 她惊慌地看着闪着冷光的匕首,在剑尖抵到衣裳的前一刹,小臂被人一把拽住,紧接着整个人被护在怀里天旋地转间,只听啪嗒一声脆响。 女官的匕首被周启一脚踢飞,跌到地上后,门外护卫及时赶到,在她想要反扑之时,将其摁倒在地。 白纱坠落,露出一双焦急狭长的眉眼。 周启抱着她,唇在动。 姜宝忆晃了晃头,什么都没听到,眼前人不断模糊重影,散开阵阵晕眩。 醒来后,才知道自己是被周启抱着放在榻上的。 大夫看诊完,开了养神的补药。 方才那名女官已经被押解入狱,从前是刘太后分派到各宫的眼线,在刘太后下狱后,她侥幸逃过一劫,原想着瞒过最后一笔秘密,却没想还是被一个小姑娘发掘出来。 此中缺漏的钱银款项,皆用作购买铁器,此时就藏在京中某处宅院中,待伺机而动。 全完了。 前一刻,周启已经着人包围了那处,反抗者一律斩杀,留有活口的立时审讯。 此案正与前些日子发生的纵火案有关。 彼时多雨,京中却屡次三番发生火灾,细细查下去,却总被人刻意截断。 原就是这伙藏起来私造铁器的暗卫。 刘相的家奴。 “姑娘还吃吗?”小厨房做的酒酿丸子,上面撒了秋日新摘的桂花,小姑娘捧着碗喝得热闹。 姜宝忆擦了擦唇,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吓得,总之晕倒那会儿她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来听女官说了发生的事,后怕之余,更是庆幸自己命大。 “再要一小碗便好。” 喝完胃里很暖。 女官见状,又盛了一碗过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