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服侍着她换了轻薄的寝衣睡下。 折枝身心俱疲,近乎是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浓沉,恍惚间竟又回到了幼时。 彼时桑砚还不是户部侍郎,而是一座临水小城的县令。 虽月俸不多,但好在家资颇丰,便举家在湄水河便购置了一座宅子。 那时柳氏也还未过门,掌家的是桑砚的原配夫人戚氏。 戚氏的身子不大好,房中总有散不去的药味。但性子却是极柔和的,总爱在春日里临窗坐着,一壁做着绣活,一壁低声唱着江南小调哄她入睡,轻声细语地唤她的小字。 病势稍缓时,也会亲自下厨,做一些南方时兴的糕点。 荆县盛产栗子,戚氏最拿手的一道糕点,便也是栗子糕。 春寒未褪的时候,蒸笼里新拿出来的栗子糕松软的像棉絮,金黄如深秋时的稻穗。 轻抿一口,绵软香甜的味道便在唇齿间盘旋,是此后再未有过的温柔滋味。 梦境绵延许久,待折枝朦胧醒转时,房内的光线已转晦暗。 “姑娘醒了。”紫珠撩起藕荷色的床幔,扶着折枝坐起身来。 而半夏则小步走到案几前,打了火折子点起纱灯。 暖橘色的灯辉下,折枝轻轻趿鞋起来,以清水净面洗去了眼角泪痕。 经此一睡,原本的悲哀沉落下去,终于是略微有了些精神。 紫珠见此也轻松了口气,忙端了晚膳过来,放在紫檀木小几上。 一碗芙蓉鸡丝粥佐着三两碟小菜。外加一碟清炒的时蔬,一盅益气补血的红枣百合汤,很是清淡落胃。 折枝未曾用过午膳,又一气睡了这许久,着实有些饿了。 便先用了些许,这才轻声对紫珠道:“今日倏然有些想用栗子糕了。你且拿些银子去,让小厨房做些过来罢。” 紫珠嗳了一声,自折枝的妆奁里拿了锭碎银子,转身出了内室。 折枝重新执箸。 才刚动筷,却听见旁侧‘咕噜’一声腹鸣。 一旁半夏忙伸手捂住肚子,但那声音还是自指缝里透了出来,令她闹了个大红脸。 折枝微讶:“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用过晚膳?” 半夏有些支支吾吾的:“用,用过了。可能是今日事忙,所以饿得早些。” 折枝抬眸看向她,见半夏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自己的耳朵,心中便有了数。 半夏性子爽利,却是个不会骗人的。一说谎话,耳根子便通红。 折枝也没心思用饭了,索性搁下筷子问她:“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半夏知道自己瞒不过,只好如实开口:“奴婢没用晚膳。” “晌午您歇下后,管事嬷嬷便递话过来。说如今姑娘您,您如今不是府里的人了。那沉香院里的一应用度,也不该由公中来出。我们院里的下人自然也不能去小厨房领饭。” 折枝垂落的长睫重重一颤。 府中能支使动管事嬷嬷的正经主子不过三位。 其中桑砚并不过问内宅琐碎之事,而柳氏并不是这等会在明面上苛待人的主。 那么,这便是桑焕在用他的方式,令她低头就范。 槅扇轻微一响。 紫珠提着食盒自外头进来,将一碟子热腾腾的栗子糕搁在折枝眼前的案几上。 折枝轻轻挟起一块,放入口中。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