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喜庆的春节期间,却因为钟梦岚的离开,添了几分凄凉。 外面依旧是鞭炮齐鸣,小孩子穿大街过小巷地嬉闹。 这些天,他就像活在梦里,始终无法相信钟梦岚已经去世的这个事实。 每天早上,还会下意识地去煮一碗粥。米已经淘洗好,才猛然醒觉,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关掉水龙头,擦干净了手。走到钟梦岚的卧室前,脚步定了片刻,拧开把手,推门进去。 房间里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钟梦岚有轻微洁癖,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得干干净净。床头柜放着母子二人的合照,旁边尺寸小一点的相框里,裱着一张年代稍久远的照片。 背景是公园长椅,中间坐着小男孩,左右是两个年轻女人,每个人都笑得灿烂,仿佛透过镜头视角便能窥见那时的欢乐时光。 母亲曾说:”钟姨是我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我可以不要那个男人,但不能没有钟姨。以后我不在了,钟姨就是你母亲,知道吗?” 后来母亲去世了,他把钟梦岚当作亲生母亲奉养,母子二人在小镇相依为命。 一晃二十多年,她也走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从回忆中抽离,季正勋无力地垂了垂脑袋,随即整理着钟梦岚的床铺。 无意间抬起枕头,一张纸被带着飘起,又晃晃悠悠落在了地面。 季正勋盯着那张简陋的稿纸,半天不动,看清了第一行那叁个大字。 赠吾儿: 阿勋……落笔便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我自知我这个选择会让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我从不后悔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阿勋,你我心里都清楚,我的身体早已形若槁骸,没必要再自欺欺人。与其忍受病痛,不如安安静静地离开。 我这辈子也算活得满意,我爱人世间所有可爱的孩子,我希望给他们一个避风的港湾,我做到了,并且也坚持了几十年。 当然,你是我最爱的孩子。这二十几年的养育,你长成了一个很好的男人,我无愧于你母亲。 我爱你,更爱你的母亲。她走时,如果不是将你托付给我,我也就想跟着她一起去了。如今你一切都好,我走得也就放心了。 阿勋,我知道你难过,但不要让自己一直处于这样的情绪当中。 即使没有了我爱你,将来还会有更多人爱你。 纸张重新飘落在地,他沉默地坐在了床边,从白天一直到傍晚。 - 葬礼布置得简洁,水晶棺放在客厅正当中,躺在里面的老人面容安详。 姑苏的丧葬习俗最是讲究,但他知道母亲向来不喜欢繁琐事,也不想搞那么多喧闹来打扰她。 梅婶时常来劝他,其他可以不要,但总得请僧尼来念经领路。 季正勋续了叁炷香,终于点头同意下来。 中国人办丧礼,都是大哭大闹悲声震天的,好像不这样做便会落人口舌,久而久之倒是真成了一项习俗。 从医院那天后,季正勋就再也没哭过。 但没人会说什么,街坊邻里都记着这对母子的好,每个上门哀悼的人都无不真心。 阮镯凡病好以后,每天陪着他操办丧礼。 她能明显感受得出来季正勋的疲惫,晚上相拥而眠,双臂环着他的腰身,都能感觉出他瘦了许多。 季正勋的房间挨着小河,每晚流水声伴着人入眠。 阮镯凡躺在他怀里,摸了摸他的肚子,小声说:“你这几天好好吃饭了吗?” 头顶传来一声沉闷的“嗯”。 她抬起头,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冒出的胡茬有些扎手,男人眼神平淡地看着她,睫羽低垂下来的阴影将眼底的光淹没。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