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湖山古刹修行过一段时间,他这一代便没有这种经历了,在温家不说有求必应,至少用度不缺,逢年过节还有各种稀罕珍奇玩意。贺洗尘送的端砚不算最名贵,却总感觉不太一样。 本来最为高兴的苏玖一听,立刻哭丧着小脸问:爹爹,家里是不是没钱了? 贺洗尘无奈地瞪了温道存一眼,便蹲下身安慰惊慌起来的女儿:放心吧,大鱼大肉爹不敢保证,至少包子是管够的! 苏玖噗嗤一声,笑出个鼻涕泡。 * 四书五经翻了一遍又一遍,白昼越拉越长,毛笔在纸上挥洒出墨水,汗珠渗湿后背,春寒料峭。 贺洗尘悠哉悠哉地教着刚入学的松班,也不管今天是发榜的日子,泰然自若地和一群小屁孩玩起了五子棋。卢霜在沙地上画了几个格子,自己跳得开心,脚脖子上的铜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其他人却没他俩的闲情逸致。温展鹤烦躁地拿了案桌上一本《郦川游记》,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一众先生也紧张地频频望向门口,村长的腿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今年的柏班全都去参加县试了,过了这一关,还有府试和院试,在众人中脱颖而出才能被称上一句秀才,继续在科举之路上前行。 莫慌,喝茶。贺洗尘好笑地说道。 几位先生应是,手却抖得几乎拿不起茶杯。 大门忽然被推开,十几个神采飞扬的柏班弟子买过门槛,一干先生猛地站起,只有贺洗尘和温展鹤勉强镇定自若地坐在位置上。 领头的苏若渊和混在其中的温道存带着众人来到先生们面前,意气风发,躬身行礼:不负师长所望! 绿色的藤蔓爬上学堂斑驳的的匾额,一大群青衣学子在这座承载了他们苦读时光的破旧院子里,齐齐执弟子之礼。 先生们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忽的放肆地笑出声:好!县试已过,接下来还有府试,切莫大意!今后更要勤学好问,方能登上青云路。说到这,不禁有些惆怅。他们都是不得志的书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学生能实现凌云壮志,何其悲哀。 温展鹤咳了一下,按捺不住想要知道赌约的输赢的心思。他双手负于背后,思忖着如何不着痕迹地问话,就听前头一位黑脸少年兴冲冲地报喜:诸位师长不知,这次若渊考得最好,第六名!温展鹤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偏偏温道存这个不知死活的也跳了起来,把手举高高,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嘚瑟:我我我!我第十七! 贺洗尘挑了下眉毛,内心暗道,小傻叉。转向故作平静、满眼想要表扬却不好意思开口的苏若渊那边时,眼含笑意拍了拍他的脑袋:若渊真厉害! 苏若渊瞬间心满意足。 温道存尚且不知风雨欲来,还往前倾着身子追问:我呢我呢?先生,我也很棒! 呵,小兔崽子,也不懂先回家说一声吗?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温展鹤拧着他的耳朵,跟我回家! 卢霜在旁边噗嗤一笑,把温展鹤笑得羞恼万分。 众人被温道存苦兮兮的模样逗得笑翻在地,村长大掌一挥:今晚摆桌,给你们庆功! * 村里的富贾出资将学堂翻新,大门上换了一块匾额,上书学而堂,好歹有个正经名字。几年之间学堂涌入了一大批新鲜血液,贺洗尘仍旧教着书,一群毛头小子缠在他身边,左边问《九章算术》,右边问孔孟之道,闹腾得不得了。 苏先生,老卢叫我给你带一串腊肉。卢霜出落得更加标致,紫色罗裳,未语先笑,村长家的门口都被踏破了,可这姑娘硬是拖着不肯嫁人,把村长愁得直掉头发,每天往祖宗祠堂里跑,就希望老祖宗们能帮帮忙。 小卢便帮我谢过老卢吧!贺洗尘提着腊肉,转身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谁有那个福气娶到咱们学而堂的女先生。 苏先生就喜欢取笑我!卢霜佯装不悦地推了他一下,却没想到贺洗尘弱不禁风得一推就倒,脸色惨白,吓得她连忙将人扶起来。 没事没事。贺洗尘摆手,拍了拍后摆,幸好肉没掉到地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吃的!卢霜骂了他一句,搀着他的手急得眼圈红通通的,你要不要紧,去医馆看一看吧! 可千万别!贺洗尘连忙推拒,他三天两头地就要被苏若渊苏玖兄妹俩押送去医馆看病,躲都躲不及,哪有自己送上门的道理? 我的大小姐哎,您还是饶了我吧,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那阵折腾阿玖还在家等我吃饭呢,再见了您勒!贺洗尘不等卢霜反应,三步作一步落荒而逃,一下子跑没了人影。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