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拢,芷秋几人由杨槐里冒出来,往原路折返。云禾听见是祝晚舟的住处,惊落了下巴,“姐,这男人大晚上的由钻个狗洞进来寻祝晚舟做什么?这男人是谁?” 几人也没来得及打个灯笼,正借着月光或是远廊的灯稍稍看路,芷秋不备,绊着个什么,趔趄一下,幸被众人搀住。这厢拂拂胸口,朝云禾剔去一眼,“一个男人,大夜里的钻别人家院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与祝晚舟,”云禾回首朝黑漆漆的来处瞧一眼,有些不敢信,“通奸?我的娘嗳,这事情姐夫晓得吗?” “我看大约是不晓得,”几人且行且进,踅入一个月洞门,芷秋颦额浅浅,迤逦踏红尘,“他与这祝晚舟,八百年也不见一面,自我来后,更当没她这个人似的,哪里能晓得?往前听说祝晚舟原有个未婚夫,是杭州通判一位通判家的公子,好像前不久调任苏州做县丞了,没准就是他。” “那可要告诉姐夫?” 芷秋稍止一步,将头缓缓摇一摇,“先不要告诉他好了,他的侍妾,在园子里头偷人,是个男人心里就会不痛快,何况他有那么个心病在那里,要是他知道了,少不得心里更过不去。” 几人听其吩咐,将事情默下。皓月里,芷秋踅回房中,见陆瞻刚归家,正在床前站着换衣裳。她走过去,接过初月手上的普蓝道袍替他套上,转到跟前来系衣带子。 隔近了便嗅见他身上的绿醑香,甘甜而清冽,她仰脸望他,比往日更显温柔,“到哪里吃酒去了?” 陆瞻俯下半身亲一亲她,嗓音如一捧山泉,“沈从之的夫人有了身孕,在长园摆的局,宴请了大小官员。我这里坐局的是惠君姑娘,她请我问你与云禾好。” “下回你也问她好,告诉她,改日我请她到家里来玩耍。”芷秋见他踅到书案后头,便在桃良手上接了一盅冰萃茶踅过去,“沈大人夫人有了孩子,是不是该送份礼去相贺?我也不认得他家夫人,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 “不必了,与他,没什么客气好讲,他也不在意这些。” 他又将那个匣子打开,取了一丸药扬头咽下。芷秋在身后对灯沉默,他扭头看见,挑起她的下巴窥一会儿,“今儿怎么瞧着不大高兴?谁惹你了?说来,我打他。” 说话间环住她到临窗一张榻上去,推开窗,对着房檐上的明月。芷秋打起扇,窥他一眼,“嗳,那个祝晚舟,你喜不喜欢她?” 他靠在榻背上,手指勾着芷秋的腰带绕圈儿,“什么喜不喜欢的,她给你找麻烦了?” 芷秋淡如秋色地笑,偎去他怀中,“没有,我是想着,你要不喜欢她,何苦将人家困在这里,还放她回家去不好?咱们还能少一份开销,何乐而不为?况且你从前不是讲,人家先前原有婚约,不如放她回去嫁人,免了她的灾,咱们也算积德行善。” 月光凝滞在陆瞻面上,连他拉扯她衣带的手也稍顿了一下,“做我的侍妾,是她的灾?” 不想又触及了他的自尊,芷秋忙抬眼以证清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讲,你又不喜欢人家,白让人留在这里做什么?人家也不到二十岁,大好的青春凭白耽误在这里,不如你发发慈悲?” 陆瞻适才微笑,接着扯她的腰带玩耍,“不是我要耽误她,是她父亲将她送来的,我若现在送回去,就是不受人的礼,有些时候,不受礼反倒不好办事。等事情办完了,我就放她回去,只是她已经到了这里,出去想再嫁人,恐怕也难。” “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咱们往后放了她,咱们不亏心,何苦叫她没日没夜地咒咱们?” “好,这事儿听你的。现在,你听我的。” 他将她的腰带拉开,扯出扎在里头的衣衫,青纱绿裙,很快散了一地,月光爬上来,似林沼翠烟。陆瞻迷失在里面,却永远到达不了终点。他仍被困无望地徒徙中。 很快,便是离别之期。方文濡赴任宁波府,由陆路中转杭州交付粮食,一早检点人马,穿上彩绣鹭鸶大青补子袍,戴着乌纱帽,与云禾在官道上辞行,芷秋不放心云禾,怕她哭,便一路陪同,只在自己的马车里不下车。 官道上来往繁杂,云禾戴着长帷帽,撩起一条缝,冲方文濡招招手,“嗳,傻子,这回我的脸可没烂,你怎的不说将帽子揭了你瞧瞧?” 身后站满一百多押送粮食的官兵,纷纷半斜着眼窃窥这身段玲珑的女子。方文濡忙将她的手拽住,阖上了那条缝,“这一大堆男人呢,揭了做什么?快放下,别叫人看见。”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