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咯噔。 “你在这里等着。”我扔下舜华,再冲进卧房里。方家夫人正遍寻话题和小姐苦聊,免她困觉,看见我倒像是见了救星。 “有法子了?”她问。 我没回她,径直问方家小姐:“玉蕊,你上元节逛灯的时候,是不是遇见过一个登徒子?” 方玉蕊起初还浑浑噩噩的,想了想才记起来。“是有的……” “此后他又扰过你两次?” 方玉蕊轻点下头。 “你对他说了,’除非你死’?” 方玉蕊又点头。 方夫人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登徒子……蕊儿你怎么没同我和你爹爹讲过?” “我害怕……”方玉蕊怀抱着膝盖发抖,“我原想狠狠责骂他一句,他也便死心了。” 我暗自叹口气。“你责骂他是他活该,骂得再狠也理所应当,不是你的过错,”我说,“但这登徒子却当真了,他真以为他死了,便有机会同你成亲。” “这是何意?”夫人问。 “这登徒子……”我斟酌下语句,“他在半年前自戕了。” 夫人缓了缓才听明白,一下睁圆了双眼:“莫非是——” 我又叹口气。“他如何死的已不重要,但他死时,身上带着这个东西。” 我把那团红线掏出来,给夫人看。“红线意指姻缘,将他和玉蕊相连,红线上挂的符,不知是他从哪里学来的,这是指婚配的邪咒。” “邪咒?” “这本是外方道术,”我耐心做解,“世间有求所爱不得之人,便拜外道之士求来,日夜供奉,希冀借法术强行同他人成一段缘分。其实都是外道之士拿来诓钱的,寻常时对人并无效用,但有了这登徒子的阴气助力,却有了索小姐魂魄的本事。” 我略一顿,又道:“小姐那梦里的媒婆、轿子,皆不是梦,是来寻她成阴亲的。” 这事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但这样说夫人该能懂,何况个中还有蹊跷,只是我还没想通。 “师傅意思是……他死了,拿这个也要我女儿死,在地下和他做一对?”夫人面上一阵惊惧一阵忿怒,“这人怎么如此恶毒?!” 方玉蕊也吓坏了,直往床深处躲。 “你们别着急,”我说,“虽然这符险恶至极,但了解了根由,我就知道怎么应对了。” 只是……“不过这法子,不太好看。”我又说。 我没吓唬她们,是真不好看,而且……很臭。 这是我爹写在书上的,旁边还歪歪斜斜注了几个大字,“能不用就不用”。 因为吧,这法子要用到的,尽是些污秽东西。 鸡血、鸡粪、鸭血、鸭粪、狗血、狗粪、猪血、猪粪,再加上人的便溺,是谓“九秽之法”,莫说是鬼怪,人闻见怕都要死过去。 我爹原意是,这法子是他用来对付那些最厉的恶鬼,但我想在这里该也用得上。 虽然是猛了些。 要不是这大户人家,一时还真凑不齐这么多脏污。方员外一声令下,不到一个时辰,这些东西便分别装在九只盆里,一样样搬进来了。 家丁们一个个手拿汗巾捂着口鼻,放下盆,头也不回跑出了屋外。方玉蕊原本失魂落魄,此时也嗅嗅鼻子,皱起了眉头。 “娘亲,好臭……”她看向方夫人。 夫人面色也不好看,但为了女儿,她竟强忍了下来。 “好女儿,既然师傅说此法有用,你且先忍耐忍耐。”她安抚女儿。 我早给我口鼻上施了术,冲淡满屋的异味,又给方玉蕊和夫人先后施了一遍。 “这样多少好一些,”我说,“但难闻还是难闻的,只需忍三个晚上,好么?就三个晚上,玉蕊放心睡觉,我保证那梦你不会再做了,三天一过,一切当可平安,以后你都可以安睡。” 方玉蕊迟疑着点点头。夫人扶她躺下,又帮她用被子盖住下半张脸。 我将那九盆秽物沿床周一字摆开,带着夫人和舜华离开卧房。 “这里我守着,”我说,“你们大可放心,去歇息便是,明晨再过来。” 家丁送她们两个回房,我稍稍松了口气,在卧房门口坐下。 九枝和翠玉这才从不远处走过来。两个妖怪面目扭曲,皱成一团,翠玉不断用手在脸前呼扇着。 “可臭死我了……”她从牙缝里说,“你这是搞什么啊?我估计有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了。” “你以为我乐意啊?”我呛她。 “这又是李修德教你的歪门邪道吧?”翠玉干呕一声,“这样方家小姐就不会被梦给魇了?” “嗯,”我说,“你也能回去了,这次麻烦你了。” 可翠玉看看我,又看看九枝,忽然也坐在了我旁边。“算了,我陪陪你吧。”她说。 “没事的,”我冲她笑笑,“还有九枝呢。”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