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打听舍妹的事吗?” 楚珩含笑颔首,“正是。” 纪雨宁的脾气,注定了她比任何人的口风都严,从她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可作为这世上她唯一的直系血亲,纪凌峰必然了解许多——他想知道,他不在的那六年里,纪雨宁究竟过着何等样的生活。 他不愿放过纪雨宁生命中任何一段空缺,假如有,那就由他来悉数填满。 * 纪雨宁并不知皇帝背地里干这些偷偷摸摸勾当,只是自顾自地雇了一辆车往原本的石家绸缎坊去。 至于为何不用来时的车马,自然是因太过招摇,怕有熟人认出过来寒暄,耽误时间。 玉珠儿有点小担心,她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虽然被纪雨宁抬举来监管商铺,可这种事非久经训练不可能熟习,再者做生意也需要头脑,万一没赚着钱反而亏本,那就有负娘娘的期望了。 纪雨宁笑道:“如今我也不靠这个谋生,便是拿四五百银子来试试水,也耗费得起。” 万事开头难,比起赚钱,她更看重商场的诚信。那两口子或许并非耳聪目明、难言善道,但,光是童叟无欺这四个字就足以帮她打响招牌了。 等进了铺子,纪雨宁便随意提出要看看账本,两口子便忙不迭地唤出榆钱来。 玉珠儿上前拧了拧弟弟的小脸,端详道:“稀奇!干了大几个月的活,怎么面庞还白嫩不少?” 榆钱儿朝姐姐飞个白眼,先前住在城外,整天捉鱼摸虾无所不为,如今正儿八经当起了账房先生,不见日光,自然慢慢就蓄白了。 他还宁愿黑点好,更显男子气概。 玉珠儿恨铁不成钢,“胡说八道!到时候娶不着媳妇,我看你往哪儿哭去!” 榆钱儿扮了个鬼脸,从柜子里开锁取出账本来,规规矩矩奉到纪雨宁跟前,口中跟卖唱的一般,“这个月卖出生绢五十匹,得银一百两,熟绢五十匹,得银一百五十两,茧绸三十匹,得银百十二两……” 纪雨宁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倒背得滚瓜烂熟。” 榆钱儿面有得色,“娘娘特意交代我的,我怎么敢马虎?” 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难免为那些达官贵人们所看轻,但这半年来榆钱儿也算渐渐打出名头,因他口齿伶俐,嘴甜舌滑,差不多的夫人太太们都愿意到这家。不得不说,这小子真是个人精。 纪雨宁看有额外标出的几家,用墨笔做了记号,不禁诧道:“这是什么?” 榆钱儿道:“都是到店里买东西最多的。” 纪雨宁草草看了看,便有国公府石家,林侍讲夫人,长公主府等等,都是在她入宫之前便已有交集的,末尾一个大大的李字,则令她沉默下来。 “那位夫人看着年纪轻轻,行头也不十分昂贵,出手却是难得的阔绰,也不讨价还价。”榆钱儿道,“快过年时,还特意差人送了节礼来呢,娘娘,您要看看么?” 纪雨宁知道他所说的该是阮眉,但,据她所知,老太太并未将财政大权全权交给一个妾室,阮眉从何支使得了这许多银子? 除了李肃的默许,没有第二条理由。 李肃为什么要来讨好她呢? * 纪家老宅中,郎舅俩言谈甚欢,纪凌峰被皇帝半哄半劝灌了几杯水酒,脸色酡红,乘着醉意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怕是李家内宅中的琐事,他也一股脑吐了个干净。 据他所说,李家的人都不是东西,妹妹嫁进去没享过一天福。老太太刻薄,妯娌整天无事生非,一家子全靠纪雨宁的嫁妆养活,就这样李肃仍不知足,埋怨雨宁生不出儿子,倒千辛万苦寻了个赎身的花娘回来,说是在外头有的身孕,是不是他的种还两说呢——没看雨宁一和离就有了孩子,没准是姓李的不能生。 楚珩听大舅子在这里大吐苦水,既好笑又感触万千,回想起来,他简直幸运非凡,设若李成甫没从临清带回个外室,设若纪雨宁早早与李肃有了孩子,他与她的结合都不可能这般顺利。 楚珩趁势道:“既然李家并非良配,当初岳丈为何要将雨宁许配给他呢?” 纪凌峰乜斜着一双醉眼,神志恍惚,“我妹妹遇人不淑也不是头一回了,早在李肃之前她更吃过大亏呢!”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