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难免也有个把异类。譬如那个垂首在陆晚亭身边的小厮,蜡黄一张马脸,配着倒挂眉和螺蛳眼,从进门起就像睡不醒似的木讷讷站着,若不是半身土狗的原形没法用人身隐藏住,实在看不出他也是个妖精。 他晃动的尾巴着实比他那张刻板的马脸要活跃得多。 而陆晚庭只喝这小厮端来的茶。 既然早就在我面前出过手,他就没再我面前隐藏妖怪的身份,所以默许小厮在素和家的仆人送上茶具离开后,从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把冒着白烟的大铜壶,往空茶杯里满斟了两杯。 茶水碧绿,随着滚烫温度溢出一股浓香。陆晚庭自己端起一杯,另一杯示意小厮端给我。 见我接过却没有喝,他笑笑,用他尖长的指甲朝着茶杯上轻轻一弹:“上好的明前龙井,特意从京城带来的,用了玉龙雪山上五十年的积雪烹制而成,如意姑娘不赏脸尝一口么?” “素和家的碧螺春也是不错的,既然陆大人不愿赏脸,那自家的茶还是由我自己来喝好了。” “如意姑娘已完全把这地方当做自己家了么。” “不然还能怎样呢。” 我的话令陆晚庭再次一笑,随后话锋一转,点了正题道:“听说二公子今日又去窑场了?” 这大概是素和寅让人放出的风声。 他不想让人知道素和甄遇袭受伤的事,也不想让外人见到他自己羸弱的样子,所以在得悉陆晚庭到来后,他退居幕后,让我替代他们两兄弟出迎,因为他知道陆晚庭此次前来,必定是同昨天燕玄家来人说的事有关。 所以我点了点头,答:“是的,因为前天庄里一批瓷出了点问题,所以二爷要去窑场让人赶工。” “出了什么事?” “有人闹事,砸坏了原本已经完工的贡瓷。” “故意损毁贡瓷是死罪,那些闹事者如今都在什么地方,可有报官?” 我一愣。 原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没想到会引来这么严重一个后果,早知如此还不如坦白说出妖风的事实,毕竟要让人接受妖风这个概念比较困难,但陆晚庭是个妖怪。 见我半晌没有回答,陆晚庭倒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略有遗憾地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看着我道:“可惜了,所剩时日已经不多,若是素和甄真如他所言要制作影青瓷,只怕根本就来不及。听说那还是经由他数年改进而生出另一种变化的青白瓷,所以,原本指望今年南北两家相斗能给人一些意外的看头,现如今应该已可预知结果,着实就有点无趣了。” “一件瓷器从制坯到施釉,最多也就几天而已,怎么会来不及?” 话刚出口,见陆晚庭眉梢一扬朝我淡淡一笑,我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而他笑过之后,由上至下朝我打量了几眼,随后将视线重新定格在我脸上:“这身子原本应该并不属于你,所以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倒也不让人感到意外。只不过,你切莫以为自己所见的那些便是制瓷手段的全部。素和家的瓷画鱼能观鱼游,绘草能见草动,色如凝脂,触如婴肌。你道这些说法是怎样得来的?” 我摇摇头。 “影青瓷既是青白瓷也非青白瓷,其制作工艺同其它瓷器截然不同,所需花费的时间也是你无法想象之漫长,因此这寥寥一些时间,着实不可能够他使用,除非,他另想它法。” “所以陆大人的意思是,无论怎样,素和甄也不可能赢的过燕玄家了?” “漫说燕玄家,即便洛阳蒋家、宜阳柳家、刑州赵家……虽说一个个名头都要比他差上一大截,如今看来,也全都比他要更有把握。” “但,事出有因。发生了贡瓷被毁那种事,谁都不可预料,难道就不能因此宽限一下么?” “朝廷所选定的日子,岂是能为你区区一个百姓而随意更改。” “既然这样,反正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只要世人都知素和家的瓷器好,能不能得到瓷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