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叔叔的葬礼。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似乎是场很糟糕的意外,本不该死的,却很惨地死去了,而且时候连个可追究的人都没有。所以他眼睛一直没闭上,就算后来殡仪馆的人用胶水粘,也没用。至今我都清楚记得,火化那天,大家围着他尸体鞠躬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睁了开来,连眼皮也扯坏了……” “是么,真不幸。” “是的。” “后来呢?” “后来,头七过后,他出现在了我家,跟了我整整一个月。一个月里我无处可躲,天天听见他哭,天天听他砰砰乓乓敲我窗子,还在我床底下喋喋不休说着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 “后来呢?” “后来我得了肺炎,发了一场高烧,连着三天烧到四十度。在差点把命丢掉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之后跟人说起这件事,那人对我说,这是因为他将他死前的怨念在我身上转移成了现实,发泄出来了,也就不再缠着我了。” “呵……跟你这么说的那个人是谁?” “狐狸。” “你伙计?他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是的,他很有意思。” “但,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段往事?” “因为人死之后,头七一过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有一些却长久不肯离去,终年徘徊在这个已经不属于他们的地方,一待就是很久很久……而这些长久不肯离去的人,必定死时在心里种下了某种执念,或深或浅,需要经由恰当的发泄,才会离开。所以……” “所以什么?”见我迟疑着住了口,他问。 “所以,你的执念是什么,阿贵?” “我的执念?”简单四个字,却是在他沉默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才给出的回应。 听到他回答的那一刻我轻轻松了口气,因为一度我以为自己惹他不快了。 没有哪个怀有执念的鬼,会随随便便跟人说起它们的执念,正如没有哪个人在受伤之后,会允许别人随随便便拨弄他们的伤口。 那会疼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于是我道。 他却笑了笑,问:“为什么想到问我这个问题?” 我犹豫了阵:“……因为刚才你说,你在这地方待了很久,所以我猜,你应是对这世界留有很深的执念。” “倒也确实。” 他坦白得让我有些意外。所以忍不住又继续问他:“为什么……” 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等你妻子么?” “是的。” “……那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不知道。我从没计算过时间,也许几十年,也许上百年。” “很久了……” “很久了,但始终没能等到。” “那还要继续等么?” “一直等,等到她出现。” “你真傻。” “呵……” “几十年上百年,她也许早已入了阴曹地府,渡黄泉过奈何……你为什么不去那些地方等她。” “因为我去不了。” “……去不了?”我不解。 从来只见到冤鬼为了寻仇躲过鬼差耳目,不去阴曹地府报到,从没见过哪个鬼魂是想去那里,却去不了的。当即问他:“为什么去不了??” “因为我死的时候,为了某些原因,有人施法将我的魂魄禁锢在了这个地方。所以,便是阎王爷在此,也无法带走我。” 竟会有这种事?! 将死者的魂魄禁锢在阳间,让死去者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不得安息。这是何等歹毒的手段!不由心里一团无名火起,我怒道:“是谁这么恶毒?!” 他没有回答。 只脚步微微一顿,便依旧不紧不慢继续往前走了起来。 见状我也就没再继续说些什么,唯恐越说糟糕,越说越令他那双托着我的手变得越发僵硬和冰冷。于是安静伏在他肩膀上,透过他脸侧发丝朝他那半张苍白静默的脸看了一阵,然后轻吸了口气,对他道:“没关系。等把狐狸救出来,我想他应该可以帮你,他认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必然有一个可以让你脱离那个束缚。” 话说完,见他肩膀微微颤了颤,我想他大概在笑。 笑我这连自己小命都无法自救的人,却对他说出这样一番大话。所以不由微微涨红了脸,我道:“你在嘲笑我是么。” “没有。” “但无论你信或者不信,万一我真的能实践我刚才说的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