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皇帝还记得梁轻说的这件事,头一次没去长信宫,去了藏书阁。 大越国破,国都被迫迁移到临安时,先皇留下的书籍关乎国之根本,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带过来。 藏书阁比外头还暖和些,天光照射下来,楼梯和书架耸立,太监前头带路,皇帝凭着感觉找了会儿,指着书架上的一排书册,说:“应该是这个。你去上边,给朕拿下来。” 太监应下。皇帝站在原处看着,忽然目光一动,扫到了旁边的墙壁。 那里挂着一把弓。 皇帝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和其他皇子一起练骑射,他很想要一把彻底属于自己的弓。 先皇昏庸,皇子却多,分散到每个皇子身上的关注和爱自然就很少很少。皇帝那时候并不受重视,一直没能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弓。 弱冠之年,豫王,也就是他的叔父在秋猎时,送了他一把弓。 黄色的弓灵巧轻便,却坚韧牢固,射出的箭又稳又快。 豫王说这把弓还没有名字,给皇帝自己取。 皇帝低头回想着自己当时给它取了什么名字,拿到了书的太监爬下梯子,小声说:“陛下,书拿到了。” 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皇帝没有想起来,他回过神,让太监上去把那把弓取下来了。 太监不解,但照做了。皇帝取下来后,又要来帕子,细细擦了遍,才露出弓身上繁复精密的纹路,虽然染上尘埃,时隔多年,依然坚韧如初。 太监看着皇帝站在窗前,对这一把弓走神,万分不解,“陛下……” 皇帝忽然叹息般道:“豫王萧澹……叔父曾抱过朕骑马,曾教朕拉过弓,曾在学堂里,告诉朕一定要记得,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国之富强才是根本……” 太监一句话都不敢接,皇帝侧眸看了他一眼,说:“紧张什么?朕又没有生气,朕只是……” 皇帝又看向了窗外,却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说:“萧望已经六岁了,长得那么快,都该要册封的时候了。然而这么多年了,朕,身边的人,还剩下多少呢?” - 三日后,皇帝册封六岁嫡长子萧望为太子,同时大赦天下,下了一道诏书,去除了萧承衍的奴籍身份。 整个南越朝堂无人不震惊无比,一是太子册封的大事毫无预兆,二是豫王府案才过半年,皇帝却赦免了萧承衍。 官员们私下里奔走相告,然而镇国公府里却是安安静静的。 天气越发冷了,梁轻蹲在火炉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陶管家掀开一道门进来,说:“公爷,外头快翻天了,您还这么坐得住。” 梁轻目光都没动,道:“皇帝下旨,没有收回的道理,再吵也没用。” 陶管家看着梁轻归然不动的淡然神色,越发觉得他们家大人就是神机妙算,特别厉害。陶管家说:“公爷肯定猜到了。” “皇帝的心思哪里是那么容易猜的。”梁轻看了他一眼,道,“所以萧承衍从礼部回来了没有?都去了大半日了。” 萧承衍脱了奴籍的身份,又因为他算是皇室宗亲,所以还不能直接去衙门办文书手续,必须得去礼部一趟。 陶管家摇头,又说道:“公爷着急了,我叫人去催。” 梁轻放下书,咬牙笑着说:“催什么?哪有国公府有人出来催礼部的,萧承衍是我府上什么人?得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