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点起油灯,灯下看美人,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就有两分不真实。 石星兰心里细数自己与千岁有限的几次见面,好似从来不曾在白天进行。便是上回塾里富商的孩子与燕三郎起冲突,对方家的大人来了三四个,燕三郎也还是形单影只,称姐姐外出不在。 为什么不在?千岁是做什么的,为何白天从不着家? 一溜儿问题从石星兰脑海里滚过。他们能不能成为她的助力呢,如果…… 千岁叹了口气:“有点儿。” 石星兰也不细问,另切换一个话题:“千岁小姐看看,我还剩多久性命?” 这话说出来,燕三郎立刻抬眼望向她。千岁却漫不经心道:“比原来短了。” “有多短?” “你确定自己想知道?”千岁似笑非笑,“人生在世,有时难得糊涂。”凡人就是如此,一旦知道了自己的死期,那么余下时光只剩惶惶不可终日。 石星兰抿了抿唇:“我想知道。”向死而生虽可怖,可她早有心理准备,不是么? 反正籍帐已经办完了,千岁耸了耸肩:“不到半年吧,看你怎样保养。”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石星兰依旧被这个期限震撼了半天。 原来自己活不过半年了。 燕三郎扯了扯千岁的袖子,后者撇了撇嘴:“干嘛?她自己想知道的。”病人要是一力要求,大夫也会把死期相告,她这做法有甚不妥? 良久,石星兰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千岁小姐乃异士也,今晚见我,居然不觉惊讶。我病倒后,青儿见到我都被吓哭。”她虽然薄纱覆面,但露在外头的脸、手皮肤都如老妪,这是瞒不过人的,千岁见了居然面不改色,连半点惊讶都欠奉。 千岁淡淡道:“你可是不信?” “我信。”石星兰的态度却是出奇地诚恳。 她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千岁也觉有些古怪,看她两眼忽然道:“你给玉桂堂的新戏本,写好了?” 想起和苏玉言的纠葛,石星兰眼中平添两分复杂:“你怎知道?” “玉桂堂的本子,都是先生写的。35xs”这回是燕三郎接口。其实严格来说,这话的表述应该是玉桂堂最出名的几台戏,本子都是石星兰写的。平日百姓们还能欣赏玉桂堂的许多戏目,那就不须劳动到石星兰。“春宁大典那么重要,苏大家一定会来求先生的。” 石星兰望着窗外倒驰的灯火,漫声道:“是啊,这个本子快要写好了。” 她忽然有些迷惘,假如苏玉言重返云城振兴玉桂堂时,她没有想方设法替他站稳脚跟,让他大红大紫入了贵人的眼,两人还会不会陷入此时的僵局? 如是那样,她就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岁可活,可陪他辛苦打拼。日子虽难,谁说能两人就不幸福? 世事难料。 “如果我是你。”千岁清润的声音传进她耳中,“我会多写一版。” 石星兰心中一动,转头看她:“何解?” “防人之心不可无。” 油灯不亮,千岁的美眸仿佛在幽暗中闪着光。那光芒让石星兰怵然一惊,心里一下子通透了。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到家了。 胖嫂上来搀扶石星兰,后者走下车之前,郑重对千岁说了一声: “多谢。” 她听进去了。 待她身影消失,千岁才向燕三郎哼了一声:“这下你满意了吧?” 燕三郎咧了咧嘴,从竹篓里取出一把干净的枣子递给她。 “我算看出来了,你这位女先生太单蠢,若没那件宝物相助,她根本写不出波澜曲折的戏本。”她顺手取枣,放进嘴里。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