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绊绊、毫无章法,好似幼时蹒跚学步。 但她到底是个倔强的姑娘,一边哽咽一边慢慢叙说,乃至于所有零碎的细节,像是要一次性把委屈倾吐尽了。 她说起童年时父母的每一次吵架,不留情面地中伤对方,碗碟的陶瓷碎片将她的足底划出血痕。说起每天晚上她在家中等待他们,是怎样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说起母亲从小对她的严格要求,若没拿到满分便会被冷声训斥。说起父亲带她去饭局,别人的孩子欺负她,他却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 说起离婚的时候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 时隔两年又见到她,母亲牵着一个小男孩,带他买冰激凌吃。那是她丈夫和前妻生的孩子,母亲的脸上笑容虽淡,但低眸的瞬间眉眼却显得很温柔,怀歆站在街旁,任泪水模糊双眼。 她又说起父亲再度被稀释给她的关心。 他有公司,有了新的家庭,他的生活被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填满。他不记得她的生日,不清楚她的喜好,不了解她的学业情况,也很少有时间能和她温声讲几句话,哪怕是让她帮忙分担一下工作中的压力,或者是让她感受到至少有一瞬间,父亲也是依赖她的。 毫无疑问父母是爱她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孰多孰少,有了比照就可见高下。她不想成为一个次优选。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乃至今天,怀曜庆说让她好好学习,好好努力。 可是要怎么做呢。 ——她已经尽力了啊。 这么多年,努力当一个乖小孩,努力想被人喜欢,努力挣扎着,还要再怎么做呢。 看见怀曜庆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怀歆蓦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感受不到自己被他需要,什么都做不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很奇怪,很不可理喻?”通过电话,怀歆抽抽搭搭地问。 是不可理喻的吧,明明是父亲受了磨难,咬牙抗下一切,努力做家里那根顶梁柱,她却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不觉得你矫情,不觉得你奇怪,也不觉得你不可理喻。” 听筒里响起郁承低而沉的嗓音,他是如此温和耐心地听她说话,怀歆终于觉得身上暖了一点,未启唇,又听他缓声说:“我觉得心疼。” “……” 一颗漂亮的鹅卵石投入湖泊,扑通一声响。 “你太懂事了。”他叹道,“可是不必事事如此,有的时候也可以任性,可以放肆,可以予取予求。” 怀歆喉头发紧,一字一顿:“可我哪有这种资格,没有人把我当小孩。” 空气里安静了半晌,那头蓦地开口,嗓音微沉:“倘使我说,有人愿意把你当成小孩呢?” “……什么意思?”湖面上层层涟漪荡漾开来,她是一尾迷失了方向的鱼。 郁承稍顿一瞬,轻轻地笑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第39章 、外滩 北京的夜晚这样美丽, 霓虹川流不息。夜色却如同漆黑披拂的一条黑丝绸,蒙住了眼。 在printer初见的那天,怀歆不会想到, 她与郁承的关系能变成如今这样。 每一分距离上的拉近都是她苦心经营争来的。而今真真切切听他说出这句话,却有种临渊欲坠之感。 当她是lisa的时候她愿意与他一同沉溺, 但做回olivia,她需要考虑的问题要更现实得多。 怀歆觉得她开小马甲的做法其实是有些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lisa”和“olivia”两个人合起来的记忆自然是圆满的,但凡郁承知晓真相, 对她的感情都会比现在厚重的多,但单独拆开来看,是很残缺的,残缺到了如果确定关系一定是在虚与委蛇的地步。 他喜欢lisa的热情和张扬, 又青睐olivia的俏皮和天真,但抛下哪个都可以, 哪个都不足以让他真正上心。 只不过是今晚他们实打实地交过一手,她又突逢变故, 所以他可怜她,才将这样的话问出了口。 她要做就要做他的唯一,要做他独一无二的那个选择, 她不要当次优选。 今晚他们都喝了酒, 都不太清醒。现在还不应是落槌的那一刻。 不应在冲动下更推进一步了。 郁承说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不挑明就是给她选择的空间。怀歆举着电话, 乌黑眼眸迎上窗外清冷的月色,抿着唇说:“我不知道。” 她打赌郁承不会再坚持下去了。 果然, 只听他很轻很轻地笑了声, 像是在叹:“算了。”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