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越针对高子墨的刺客之举,虽然元哲是擅自行动,并未禀报过朕,但若是换了朕身在他的位置,设身处地,也是一样的选择。” 吴婕抬起头,盯着他。 “皇上对高子墨一向多有宽容。”吴婕能看得出来,元璟对这个少年是真有几分欣赏,而非因为迫于高氏兵权的虚与委蛇。 元璟坦率地说着:“能够以一人之死,换取将来莫大危机的解除,自然是一门划算的生意。” 吴婕恍惚,他说的是实话,在上辈子,高子墨一死,彻底解除了菱北高氏谋反的阴影,并刺激高檀宇短时间内伤势复发。高家经营西北百年的成果,完整无缺地落到了朝廷的手中,成了元璟争霸天下的基石。 上辈子就是凭着从福王府得来的重金,还有从高氏获取的精兵强将,他才能那么快地南征北战,功勋卓著。 吴婕咬牙,又觉得有些愤懑,“在你们这些人心中,人命,道义,都不足挂齿,都是可以衡量的生意罢了。” 高子墨打开关隘,引入外敌的行为她虽然不赞同,但事情的起源还是元氏一族自己急功近利,釜底抽薪的举动。 日常接触,她很清楚,高子墨对元璟这个姐夫,也是有尊敬的,却落到如今这个拼死相杀的局面。想起那一晚,高子墨在她面前的慷慨之言,充满被辜负的痛苦。 “高氏为了大魏天下,多少年来,出生入死……” 元璟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的很多事情,不是公理正义可以简单衡量的。” “高氏的功劳自然显赫,但朝廷也酬劳了这份辛苦。” “而且,这些牺牲,仅仅是高氏一族的牺牲吗?高氏三个儿子丧命在战场上是不差,北方又有多少人家不止死了三个儿子,甚至父子战死,家门灭绝,依然籍籍无名。” “少年时候,我闹腾着要上战场,父皇被扰地没办法,只好同意了。我第一次入军营历练,就是去了西北。” “那时候我一心憧憬着上阵杀敌,想象着提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破敌陷阵的辉煌荣耀。可惜,尊贵的皇子自然不可能被允许这样冒险。我被安排了一个统筹后勤粮草的活儿。” “在那些老将的眼中,只要我这个皇子乖乖在轴重营待着,好吃好喝,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好了。” “我自然满心懊恼,却拗不过那群老将,只能应下,觉得白白浪费了一身好武功和满腔热血。” 遥望着低垂的天幕,元璟平缓的语调讲述着过去的经历, 十三岁的年轻人可没有那么乖巧,他下定决心,就是在轴重营,也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然后他亲自跟着部队,去征收粮草。 就是那一次,才让他真正看清楚了大魏边疆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元璟之前在京城,也时常带着侍从前往街市楼堂中,自信见识过体验过平民百姓的生活,但是那一天,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浅薄。 破旧的摇摇欲坠的棚屋,干枯瘦弱地宛如行尸走肉般的村民,连老鼠都不屑一顾的积满灰尘的米缸。 他甚至无法理解,这些人是怎么还能活到现在的。 有一户人家,看模样也是读书人出身,那位年迈的夫人纵然病弱贫寒,还是谈吐体面。 她苦苦哀求着,说她的丈夫和大儿子都上了战场,丈夫已经战死,儿子还不知道被派在何处。幼子又正病弱着,求他们不要带走仅存的一点儿粮食,否则他们将会饿死。 征发粮草的小吏也于心不忍,但军法当前,没有缓和的余地,若交不出军粮,只能将她带走了,官卖之后,充作军资。 吴婕低声道:“对这样的军属人家,难道没有特殊照顾?” “按照律法,一子从军,家中可以免除五年的赋税,这位夫人家已经免除了十年,可惜边疆苦寒,纵然没有赋税压身,百姓生活也诸多艰难。”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