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弘儒因为繁重的劳动而比同龄人更苍老更多沟壑的脸上突然就淌下两行浊泪。 旁边的郑思民拍了拍老伙计的肩,然后抱着自己的竹筐走了出去,上工的哨声已经在催促了。 林青谷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任何语言在这一刻是苍白无力的。因为没有什么语言能够去安慰一个人从光明到黑暗被颠覆的九年。 “爷爷,大伯说您今天上午不用上工了,您要不先收拾下东西。我还得去上班呢,就不能再继续陪着您了。” 杨弘儒没有说话,他朝林青谷摆摆手,示意他先走吧。 …… 林青禾接到大哥的电话说杨教授平反的时候正在整理军中大比武的稿子。 电话里,林青谷除了说了杨弘儒的火车车次之外还说了因为杨弘儒年纪大了,组织考虑到他妻子也早就不在了,特别准许孙女回去照看。 可杨素筠成了家,林青谷是铁原县的户口。他和林喻旻都不能去,就算能去,林青谷作为长子,他也不能抛下父母就跟去京城。林青谷不能去,杨素筠不愿意一家人分开。 所以林青谷拜托妹妹到时候多去看看老爷子,也算是替他们尽尽孝心。至于以后该怎么办就以后再说。 林青禾去照看当然就没有问题,她也是从小受过杨教授教导的。杨教授是大嫂的爷爷,抛开老师这一身份不讲,那也算她家长辈呀。 …… 杨弘儒的火车在早上六点就在京城站停下了。他随着人流提着简单的行李袋,背上背了打包好的脸盆和被子。随行的还有给他平反的那两个专家组的同志。 三月上旬的京城早晨气温还有些低,林青禾和卢向阳穿着棉袄在站外不错眼地盯着出站口。 “杨爷爷!”林青禾看到了出站口那个清瘦的老者就喊了一声,踮着脚朝对方招手。 杨弘儒听到林青禾的声音也望了过去。 他有一年没看到林青禾了,这闺女长开了些,脸上也比以前有肉了。他朝林青禾那边走去,一阵风吹来,吹起了他披在身上的那件已经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军大衣。 那两工作组的同志就道:“杨老,这二位是?” “这是我孙女婿的妹妹和妹夫,他们一个是军人,一个是记者。等会和咱一块回去。” 知道对方是顾忌林青禾他们的身份。 卢向阳赶紧拿出两包准备好的大港香烟来,“同志们拿着,一路多谢你们照顾老爷子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二位别嫌弃。” 如今买香烟要烟票,一般抽烟的人还真缺这个。 那两人蹭一下就揣怀里,“不嫌弃不嫌弃。现在烟票可不多,我一个月也就抽几根。” 林青禾就笑道,“同志们不嫌弃就好。” 于是,两人就这么跟着他们走了。走了没一会,就到了一辆小吉普面前。 “杨老,卢同志,林同志快上车,这天儿可真够冷的邪门的。”其中一人说道。 他们俩一个开车,一个坐在了副驾。林青禾他们三个则在后座坐着。 坐稳后,吉普就启动了。 杨弘儒坐在中间,他目视正前方,看着窗外的景象。 九年前他带着小孙女离开的时候是12月底。他记得那会京城街道两边的树上光秃秃的,到处的墙壁上都贴着大字报和口号。街上路人很少偶尔有的一两个也无不是神色匆匆,神情慌张。多的都是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从这头窜到那头。还有开着大喇叭播放语录的小汽车时不时经过。 而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丰富,那么的多彩。在这还算料峭的初春里,街道两边同样光秃秃的树上远远望去已经长出了些细碎的新绿。 街道两边的景象开始渐渐和记忆里的场景重合,还没等他再多一些感慨,吉普就在一处四合院前停下了。 “下车吧。”杨弘儒道。 四合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