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丞颤巍巍地来跪谢郭素, 不敢直视他,苦笑着道:“这群人为非作歹多年,城中百姓反抗不能。今日您惩奸除恶,当真是大善人!”驿丞迎来送往, 不知接待过多少路过的官商, 自以为眼尖目利,谁知这一遭竟看走了眼, 面前这位军大爷携车队入住时, 他还只当是寻常商旅。 现在再看这些人身上手上的甲胄刀剑,便知他们绝对是出身行伍, 周身是惯常刀尖舔血才能养出的气势。 边城是河州的缩影,此地秩序混乱,州境内更是不受大周管束, 疆域共分三卫,三卫各自为政,且各有指挥使。民风悍野,认为属地同牛羊,可以随时易主,只看谁的拳头够硬。上一任节度使乃本地军中推举,后在兵乱中被斩杀,群龙无首之际,右卫指挥使薛浑的势力渐渐覆盖了三卫,虽无节度使之名,却有节度使之势。 指挥使薛浑就出身自贼匪之中,当初随这群贼匪俘虏边民,杀伤官军,后来摇身一变倒成了正经的地方官员。这些贼匪猖狂,未尝不是因为他放纵的结果。今日来此的也不过是贼匪中极小的一部分罢了,习惯于在这小小的边城里做地头蛇。 要想完全根除,还要费些工夫。 郭素心中思忖。 窦瑜带着浑身是伤的李蛮回到院中,让他先坐在院子里,又急忙回房找出自己箱中上好的止血伤药,命茂娘给他送了出去。 茂娘走出屋门将药交给了懂医术的陆双羊,由他给李蛮包扎了腿上和手上的伤口。好在李蛮从小上蹿下跳,身手灵活,腿上的刀伤看着唬人,幸未伤到筋骨。 他的祖母站在一旁看着,心疼得直抹泪。 李蛮心中还充盈着大仇得报的激动和茫然,包扎妥善后小声向陆双羊道谢。他的祖母还要给陆双羊跪下,被陆双羊托着手臂扶起。 待郭素处理好前院的事,踏进院中后看了他们一眼,便要直接回房。 “您留步!”李蛮见到他后眼睛便是一亮,顾不得伤处,连忙几步追上前,站在了他身后。 他暗暗责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之前无礼至极,实在愚蠢。犹豫了片刻,尴尬道:“我……我也想做您的属下,和您学武!就像今日院子里那些穿盔甲的人一样。” 郭素隔空甩出的那把刀震得他现在还恍惚着,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身手!从前他仗着和城中铁匠学来的三拳两脚,和人打架也从无敌手,自以为能耐很大,从不怕事。可今日险些死在刀下成了亡魂,才知道自己的弱小。他想成为强者,而不想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婆婆明显想拦住孙子,但不敢当着郭素的面出声阻拦,向前迈了几步,又手足无措地停留在了原地。 郭素看了婆婆一眼,视线落在李蛮身上,没有嘲笑他,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认真地说:“等你再长大一些,若还有这样的念头,再来找我吧。如今大事,是要照顾好自己的亲人。” 李蛮被他的话说服,祖母年迈,弟妹年幼,他又怎能任性妄为舍下亲人离开? 用不带伤的手挠挠后脑,憨憨问:“那……到时我要如何才能找到您呢?”他怕郭素很快就离开了,仰起脸看向他,满脸都是坚毅和渴望。 “我就在河州。你想找,自然能找到。”郭素抬手在李蛮的肩头拍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李蛮肩头一暖,在原地站了许久。 凭着一股意气支撑到现在,向郭素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才放松下来,很快就觉得浑身发疼,手上更是疼得钻心,呲牙咧嘴地捧着手掌忍住眼泪。 …… 房中,窦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妆台前久久没有起身,一直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 茂娘在一旁瞧着稀奇,娘子样貌美极,却并非喜爱揽镜自照之人,难得在镜前坐这么久。打来水为她净面洗手,好奇地问道:“今日您随大人上街,没有买些什么吗?” 窦瑜不像从前那样一掷千金,茂娘都有点不太习惯了。以前在河阴郡,她但凡出门必然要买上许多东西,装满马车都是常事,哪里像今日这般空手而归。 窦瑜道:“买了。” 她抬起手拨弄发上的簪子。 茂娘凝目一瞧,这才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