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院、大理寺间转圜,直到老师问他。 “存远,为师问你,除了死谏以迫帝王,你可还有别的法子?你若有,为师不拦,你死得其所,你的双亲,老师替你奉养,你的儿女,老师视若己出。但你没有,你不过一番莽勇,你大可死,一头撞死在那崇德殿,然后呢?人人都死了,剩下的,除了胆小怕事者,便是胡党,这万千庶民的生计,这朝堂诸事,托付给谁?” “都死了,谁来做事啊?” “为官者,不可只顾自己死后名,你出去看看啊。黄河水漫,要有人去堵堤坝!地龙翻身,要有人去赈灾救人!饿殍遍地,要有人去替他们要粮食,要有人替他们说话!你去看啊……” “我知道,朝堂之外,同僚私下骂我,骂我胆小怕事,骂我明哲保身,骂我身为首辅,却不和他们站在一起。大约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我愿意担这个骂名,担一辈子也不要紧。我做了什么,我自己知道。你若执意要走那条路,老师也不拦你。” 张元想起旧事,一时有些走神,待回过神,抬头便见内阁的匾额,有阁臣抱着折子出来寻他,口中急道,“张老,新到的奏折,成都府大雪,民冻馁者无数……” 张元立即正色,疾步进门,“速召众阁臣,侧殿议事。请户部、兵部二部尚书进宫……” 他虽然没有走那一条路,但也没有那一日,曾经后悔过。 …… 卫国公府,立雪堂里,江晚芙照旧喊了管事们过来,一一问过进展,有拿不定主意的,也一一发了话,才回正屋。 菱枝和纤云正指挥着仆妇,把晾晒在院里的腊梅搬起来,见自家主子回来了,便道,“这天看着像是要阴,指不定还要落雨。” 江晚芙也抬头看了眼,果见天上阴阴的,虽不算乌云密布,看着却也不像是晴天,便道,“搬进屋吧,用炉子烘上。” 纤云应是,几人合力搬进屋里,又搬了两三个炉子来,架上竹蔑,一被架上,腊梅香便弥漫开了,还夹杂着股竹子的清香。 江晚芙拨弄算盘,算了会儿账,又想到不知元宵那几天,会不会下雪,若是下雪,还得叫茶水房多备些炭火和驱寒茶,正想着,就用笔记在一旁,从帐子后出来,就见纤云几个正在缠绣线。 江晚芙坐下,纤云就给她端了盏大枣茶来,惠娘进屋,抱了两个大橘柚进屋,黄澄澄的,看得人直流口水,江晚芙抬眼瞥见,问道,“这大冬天的,哪里弄来的柚子?” 惠娘便道,“膳房刚送来的,说庄头给府里弄了一筐梁山柚,不多,老夫人便说,各房分两个。这时节柚子难得,今年仿佛也格外少见,听仆妇说,往年府里柚子吃得多,今年梁山那头年景不好,一直下雪,路上运不过来,这一对柚子,快赶上一两金了。” “这么贵?”江晚芙听得有点惊讶,她如今管家,自然知道市面上的物价,否则还不被嬷嬷哄过去。但饶是她,听了也觉得贵得咋舌。 惠娘抱着,点点头,又问,“要替您剥了么?” 江晚芙想了想,道,“送一个去晗哥儿那里吧,别叫他一口气吃完了,叫绿竹盯着些。剩下的,先放着,等世子回来再开。” 惠娘应下,抱着橘柚下去了。 傍晚陆则回来,江晚芙起身迎他,二人用过晚膳,坐在屋里吃柚子,这柚子八九月成熟,从梁山送到京城,一路颠簸,存了个把月,却仍是果肉清甜,淡黄色的果肉,汁水四溢,看着就很诱人,不愧是名柚。 江晚芙洗净手,剥了一辦果肉,朝陆则嘴边递,便道家常般说,“惠娘和我说这柚子的价时,吓了我一跳。柚子肉我们吃了,柚皮我叫惠娘放着,晒干了切丝泡茶喝,也太贵了些……” 陆则闭着眼想事情,忽的嗅到一股甜甜的果香,睁开眼,便见小娘子青葱似细白的指尖,正捏了块橙黄的果肉,递到他嘴边,柚子肉不见得多诱人,倒是那被汁水浸湿了的指尖,水润润的。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