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寂声音平稳:“但打从第一眼,我就清楚,你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这话让花向晚有些好奇,她忍不住裹了被子,往前探了探身:“你到底记不记得以前的事?” “不记得。” 谢长寂说得肯定,花向晚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谢长寂:“但我会做梦。” “做什么梦?” “有时候是梦见自己一个人,在茫茫雪地里打坐;有时候梦见有很多邪魔挡在面前,我在找什么;有时候会梦见你从一个地方跌落下去,好多邪魔把你撕成了碎片……梦得最多的,就是你在前面,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哪怕追上了,也一碰就碎了。” 谢长寂声音很淡,带了一种少年不该有的凄清:“梦得越多,越觉得真实,白日看着你,都会害怕。” “害怕什么?” 花向晚撑着下巴,有些奇怪,谢长寂转头看她,目光有些恍惚:“怕你才是一个梦。” “若我是梦,又怎样?” 和这样的谢长寂交谈很有意思。 感觉他好像不是谢长寂,谢长寂不会这么说话,也不该有这么脆弱的内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每句话,却又偏生让人觉得,这就是谢长寂。 “若你是梦,”谢长寂神色带了一种克制不住的绝望,勉强笑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要碎了。。” “这条路走不到头,”谢长寂不敢看她,转头喃喃,“生不得,死不得,求不得,恨不得……可我做错什么,”他看着无尽夜色,“要受此地狱酷刑?” 他一生不负宗门,不负亲友,不负云莱,不负苍生。 唯一负过的花向晚,也不过只是没有及时回应那一句“我喜欢”。 他做错了什么,要丧尽亲友,永失所爱,行于炼狱,不得超生? 这个念头产生时,他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什么叫不负云莱,不负苍生,唯负花向晚? 什么叫没及时回应那一句“我喜欢”? 他愣愣看着黑夜。 花向晚看着他的侧脸,她听不明白他的话,但又莫名好像懂得。 他年仅十八,便丧师丧友,问心剑一脉尽绝,唯他一人独活。 过去她总觉得,谢长寂修问心剑,无爱无恨,或许并不会有多痛苦,可此刻看着他失去记忆后最真实的情绪,她才意识到,他其实是个人。 就像谢无霜当初所说—— 没有人能成为天道,谢长寂也不能。 只是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表达情绪,自然所有感情,都会压抑于平静之下。 这或许,也就是他早早成为第一人,甚至成为屠尽一界,解决了死生之界那么多年难题的大功臣后,却始终无法飞升的原因。 她看着他,声音很轻:“你没做错什么。” 谢长寂转头,迷茫看她,花向晚笑了笑:“你什么都做得很好,只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或许是它想给你的太多,所以现在你得历经磨难。求道一路惯来不易,谢长寂,”花向晚指向上方,“当你参悟大道,你便会明白,今日所受之苦,来日必有所偿。” “可我不想求来日。” 谢长寂平静看着她清明的眼:“我只想要今朝。” 说着,他缓缓伸出手,将花向晚脸颊旁边头发挽到耳后,随后抬眼看她:“而姐姐,就是我的今朝。” 花向晚听着这话,有些无法出声。 谢长寂低头垂眸,像是犯错一般,扭过头:“你睡吧,我就坐在这里,挨在你身边,我才没那么难受。” 他说着,靠在床边,曲起一只腿,将手搭在膝上,闭上眼睛。 花向晚想了想,躺回床上。 现在的谢长寂说喜欢她,她惊讶,但并不难接受。 他没有记忆,没有问心剑一道的束缚,也没有天剑宗给他的责任和负担。 他只有十七岁,一眼醒来看到的就是她,在密境相处半年,他什么都是她教给他,他对她产生极端的依赖,继而变成独占和喜欢,似乎也并不奇怪。 但这份喜欢会影响什么吗? 反正终究会忘,少年浅薄的喜欢,在人生轨迹上也不过就是浅浅一道划痕。 等他出去,重新成为那个修问心剑两百年的问心剑主,一切便会回归原位。 她慢慢稳下心思,感觉方才起波澜的心又平静下来。 她翻过身,盯着床帐。 身后是谢长寂的呼吸声。 她知道他此刻必定难受,就像当年她和谢长寂告白被拒,每次都故作镇定,心里都酸得想哭。 一想到那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