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习惯于掩藏自己的情绪——也一直藏得很好。 甚至可以和对方称兄道弟,表面上演得推心置腹。 “但我是人,是人就会累。” 梁振说:“尤其是这样的生活看不到头的时候,我老婆跟了我十年,你懂吗?最后和一个开出租车的跑了,理由大概是他比我能赚钱、也比我体贴,至少每天都能陪着她。” “而我老爸呢?你也看到了,他快七十,省吃俭用一年赚不到两万块钱,靠给人蹬三轮送菜赚钱。” 他不是没见过钱。 这么多年,赌桌上,交易桌上,美钞比纸还轻贱,黄金堆得比山还高。他给老大点烟,对方拿金条给他当小费。 但是时时刻刻,还有戒条约束着他——道德的枷锁,和所谓“同伴”们的自觉,所有一切都在捆缚着他。 他不敢用,也不敢花,害怕被指责为渎职腐败。 从十八岁读警校,到二十九岁“假死”,整整十一年,他给家里寄回去的钱还不够小远一个月住院的医疗费。 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那时他问自己。 一眼望不到头的痛苦,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哪怕他任务成功回到家乡,也不过做一个缉毒支队的小队长,又或者拿个几十万的奖金。但有前车之鉴,他和家人的余生却显而易见、仍然都会受到无穷尽的生命威胁。 信仰……什么是信仰,能当饭吃? 他有信仰,为什么妻离子散? “解凛,”梁振说,“你没吃过没钱的苦,没有需要考虑的家人,你孑然一身,你高尚,但是我做不到……我只是换了个活法而已。” 反正李叔已经活了五十多岁,该享的福都享过了; 至于吹水仔和七妹,本来也是街上的小混混,后来被收编都不过是“杂牌军”,要是没有他好心,他们早就被人砍/死在金三角或沉尸湄公河,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偷来的; 还有解凛,他就更没有对不住的了。 毕竟他还需要一个因公殉职的“好名声”,需要有一个人为他“作证”。 “我甚至还为你挡了一枪,解凛,你忘了吗?” 梁振指着自己的左前胸,“那一枪的确差点把我杀了,但保下了你一条命。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那些死了的人来找我报仇就算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解凛,我们完全可以各走各的。” “闭嘴。” “解凛——” “我让你闭嘴。” 解凛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甚至于紧握短匕的手也开始颤抖: 他很清楚,报警的结果是无用的,因为在国境线内、梁振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加上不久前他亲手交上去的“记录本”,他亲口复述的逃亡经历。 每一桩每一件,都让梁振在官方眼中成了可受嘉奖的对象、对他家人的补贴亦正在审批过程中。 把梁振交给警方,结局很有可能是一场罗生门的博弈。 他没有任何证据——包括昨天晚上的录音,因为获取的途径并不“正规”,也无法作为正式的证据被采纳。 因此,他要他血债血偿不假。 但亦如梁振所说,他没有做这件事的立场。 而也就在晃神的这一刹那。 梁振突然出手,将他的手腕反向一折——尽管刀尖向上割破颊边,仍然面不改色——随即就这样后退数步,快速退出了解凛可控的“危险范围”。 “到此为止吧。” 昔日的同伴,如今就这样在五步外沉默对峙。 梁振说:“解凛,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 “是信任,你太容易相信你认为的‘自己人’了。” 他话有所指:“但是有的事没有表面上简单,也并不是说出来的话都能做数,很多人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实际上心里想的是另一套。” “比如你吗?” 解凛冷笑。 却终究没有去捡地上的短匕。 而梁振亦没有回答他的质问。 只话音一转:“把陈之华的孩子交给我。之后的事,看在你对小远很好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 “你们打算做什么?” “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你的目的一样。” 梁振说:“但,‘only alive*,且势在必得’——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了,解凛。” * 迟雪下班时,正好下午六点。 解凛早在医院门口等她。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