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芍对外只说他是自己的兄长,可她年轻面薄,甚么情绪都显在面上,甫一开口,众人便知二人并非是兄妹关系。 膳夫和掌柜心领神会地对眼,余州民风开放,对姑娘并不苛待,时下未定婚事的男女,倘或心里瞩意却不肯显露的,出门在外,大多以兄妹相称。 二人也不在说甚么,陆芍匆忙收拾好陶罐,交在福来手里,横竖不是滨鸿楼的过失,她也不好在这儿多呆,扰人生意。 日头逐渐攀升,照在她薄粉的秀靥上。 陆芍倚着车壁,细细回想膳夫的话。 外人兴许并不知情,她却知晓厂督洁疾严重,但凡手上沾了一星半点的脏污,都要反复擦拭,直至消印。 她不知厂督为何独独同宋淮安不对付。 宋淮安同她说上几句话,他便将她抵在车壁上,反复折腾。宋淮安白日送来腌菜,他的晚间便去滨鸿楼琢磨腌菜的制法。 思来想去,大抵是占有欲作祟。陆芍瑟缩了一下,只觉得往后言行举止愈要谨小慎微。 马车缓缓行在引河街上,街上多了许多置办年货的人家,一时间热闹喧阗。 陆芍觉得无趣,便拂袖打起轿帘,趴在小窗上,瞧着熟悉的街景。 忽有交谈声断断续续地落入耳里,她本无意探听,实在是每行一程子路,总要反反复复地听着熟悉的名字。 于是敲了敲车壁,问福来发生了甚么事。 福来垂眸瞬目,说话不似以往利索,支支吾吾地半晌,才将事情交代清楚。 “一派胡言!”她紧紧攥着拳头,敲了敲窗沿:“他们在浑说甚么!” 福来示意车夫行得快些:“夫人不必往心里头去,这闲话传着传着自然有消弭的那日。” 陆芍秀眉紧蹙:“分明是他们刺杀厂督未果,咬毒自尽。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成厂督赶尽杀绝、滥用极刑?” 她虽然不懂时局策令,也不知朝中反复争论的赋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那二人分明着仵作验过尸身,确实是咬毒而亡,旁的她不知道,只单就此事而言,她瞧在眼里,方才的谣传确实胡话连篇、昧天谩地。 陆芍正值气头,福来早已见惯不惊。正如厂督所说,横竖早已恶名在外,多一桩少一桩又有何妨。 “夫人若是听着不适,小的这就着人去堵住他们嘴。” 陆芍确实是想堵住方才那人的嘴,可是堵得住一人,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如今这些谣传走街串巷似的敲开各户人家的屋子,倒灌入众人耳里,近乎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且是一副言之凿凿、煞有其事的模样。 马车复又行了一程子路,方才的谣传一易再易。陆芍竖耳去听,只听见有人窃声道:“听闻那阉狗手段极其残忍,从脊椎处落刀,一分两半,皮肉分离,活生生地剥下一层人皮来。那二人应是士人,极有风骨的,落在阉狗手里,纵使受以严刑,痛心入骨,也咬牙切齿的,没喊一声疼。” 路人叙述详尽,听得陆芍大惊失色,胃里一阵翻滚,面色青白。 福来倒是听过活剥揎草的酷刑,行刑者剥皮之后还要碎磔其骨肉。只是这种刑罚极为少用,鲜少传入百姓耳里。 也不知是谁有意为之,妄以谣传施压,激起民愤来。 “小的这就嘱人去查。” 陆芍却制止了他,她强忍不适,开口问道:“厂督可是去薛先生的私塾了?” 福来应是:“薛先生告假一日,今日是要讲学的。夫人想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