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安静,不会闹得太难看,彼此都留些颜面。 但她哭了,躺在宿舍床上哭得特别大声,她觉得她努力戴在自己脸上的面具在那一刻碎的四分五裂,裸露出来的依然是那个穷村子里出来的赌鬼的女儿,罪犯的女儿。 她后来在路上又遇到过他。 他身边很快就有了一个新的姑娘,戴着她或许工作一年都买不起的围巾,笑起来露出整整齐齐的两排雪白贝齿,脸上有着她怎么伪装也装不彻底的从容,娴静,优雅。 他们没有看到她,而她走过去时,恰好听到他们背对着她,面对着橱窗在说话。 她听到他说:“我刚才那样和柜员发火,你可别当我是歧视那些农村里来的,我实在是被骗怕了,我和你说过我前女友的事情,我爸后来让派出所的人调查过她,她全是在骗我的,她是个村里来打工的人,爸爸欠了二十几万赌债,亲妈居然还是个劳改犯,我现在想到她我就恶心,我不知道人心怎么可以这么险恶……” 那一天她真的特别特别地崩溃。 她是真的险恶吗? 她知道自己无疑是做错了的,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除了爱情之外的东西。 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倒是她花的钱比他更多,因为她想着自己年纪大,又是已经在赚钱的人了,而且她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他的。 她因为爱得太深,太胆怯,太自卑,所以犯了糊涂,撒了一个谎之后,又不得不用更大的谎言去包裹它。 做出这样的选择,简直是她被锻炼出来的本能——只要她每一次坦诚地告诉别人她的真实情况,人们就或是虚伪地安抚她,或是直白地鄙视她,她从小到大受够了这样的目光,她恨极了她的父亲也恨极了她的母亲。 为什么人们对于一个人的判断,永远不能只是针对那个人自己的? 为什么总要带上家庭,带上父母,带上抽屉里的房产证,存折卡里的理财和余额? 易阿雯想不明白。 她那么些年,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原生家庭任何一点正常的牵引和关爱。 她见到的父亲是猥琐的,兽性的,懒惰的,她对于生母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但从别人的口中,她听到的全是关于那个女人的贪婪,无情,狠辣…… 她是他们生出来的孩子,所以她一出生即为恶果。 是她不配拥有光明。 第120章 不杀亦诛心 易阿雯后来又有过几次非常短暂的恋爱,她不想伪装了。 君子坦荡,她也想试着做一回君子。 但结果都很惨淡。 没有人会愿意买一只赫然长满烂虫眼的苹果,不管这只苹果多么“诚意贩售”,“特大甩卖”。 当那些男人得知她的家世后,都会编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最终换得一个离开她的结果。 易阿雯从一开始的伤感,不忿,到最后麻木,心冷。 然后有一天,她坐在凌晨四点多的酒吧里,看着一个个喝的烂醉的女人被居心叵测的男人们捡尸回家,她忽然意识到,其实这里,和她的村里也没有什么不同。 两个地方都是一样的肮脏,遵循着一样的潜规则在运行着,那规则无非就是,你有钱有势,就无人敢欺你赚你,你贫寒卑微,便一辈子都只能等着别人挑挑拣拣,指手画脚。 彼时她收到一封信,是妹妹寄出来的。 这个与她并非同母所出的小妹,是世上唯一一个能理解她的人,她因比她更弱小,受的苦楚更多。 小妹在信上说很想她了,想她回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