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虽然我销毁了治疗程序二号,但是我坚信它没有出任何问题,如果戎纪出了问题,我宁愿相信是在你们这里就出现了问题,他是人,他不是机器,他不可能永远不跟任何人交流,你们也没权利命令他跟所有人都切断交流。 戎先对这些情绪化的人向来不太感兴趣:西斯理博士,如果你只是想来与我说这个,那么我认为你很肤浅。 他活了快两百岁,虽然躯体看不太出来,但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寿命将尽了。 这么多年活下来,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当然知道西斯理的意思,也明白西斯理的想法,可是,这些观点只是站在个人利益上来说的,并未从华鹰帝国的未来来考虑。 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温室小鸡仔,永远都不会知道华鹰之所以成为了让全宇宙畏惧的华鹰,就是因为很多人为此牺牲了他们生而为人的权利。 这些被翅膀庇佑着的小鸡仔却在吃饱穿暖后,跑来指着他们这些牺牲了一切的人,实在是无知又可笑。 我知道我很肤浅,殿下,可是西斯理看着神情有些疲惫的戎先,突然悲伤不已,可是,我发明这个治疗程序的目的,就是为了你们啊。 西斯理的父母曾经也是经历过百年前那场残酷战争的人,他亲眼看到幸存的父亲在战后平静的生活中是怎样痛苦不堪,沉浸在过去血腥残忍的回忆里,一遍遍在睡梦中重现曾经那些可怕无尽的噩梦。 那几乎是无法治疗的一种绝望。 直到后来,帝国为这些曾经的战士发了一种药,那种药可以让人忘却所有的悲伤。他父亲吃了这种药,再也不悲伤了,可是同时,也让他从此失去了他的父亲。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对立的,有高才有低,有大才有小,有天才有地,有悲伤才有快乐。 发明药的人服药的人永远都不会想到,失去悲伤原来不等于拥有幸福,而是等于失去了快乐,甚至失去了情绪、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失去了幸福。 戎先服了这种药,白令也是。 你们难道不想找回来吗?那种感觉,那种真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西斯理问道。 白令叹了口气:我每天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一样叹气也很不容易,为什么要戳破呢? * 西斯理依旧是徒劳而返,他没办法说动两个已经完全失去情绪的人去情绪化地思考。 百年的停战协定即将到期,战争是否还会继续还要两说,星际上战火的苗头已经在逐渐燃起,戎先已经没有精力再把时间花在这些小事小非小情小调上,他宁愿自己就这样毫无情绪地过到人生的尽头,为华鹰烧尽最后一丝生命的火光。 六年的时间很快就这样过去。 西斯理放弃了所有晋升和发财的渠道,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修复宿郢,很快,他就被排除在二号实验室门外,成了一个挂名博士。 白令则继续他的人造人实验,听说进行得很顺利,这一次,他说他不仅有信心在人造人脑子里插入个全知全能的芯片,还能让人造人跟正常的人类一样地生存下来。 费璐亚留在白令身边做研究,已经从助手变成了正式的研究员,而她的儿子雷欧,也因为她的缘故,从军校毕业后直接留在了元首府,成为特卫队成员之一。他凭借毫不气馁的毅力和一往无前的勇气,成为了戎先第二戎纪的唯一的朋友当然,这个名号也是他自封的。 而戎纪,在他成年的这一年,他终于有史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夜里,他像普通时候一样参与完训练回来,清洗完身体、换了睡衣后便上了床。 他躺在床上睡觉,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有一点熟悉。 戎纪。那声音叫他。 他条件反射地一下子坐了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但除了平日里最熟悉的陈设,什么都没有看见。 房间安静成了一滩千米深的死水,将他浸泡在里面。他静静地坐在床上又等了一会儿,想等来第二声声音来确认来源,但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 耳朵有一点蒙蒙的,以至于他开始怀疑刚刚那一声是幻觉,可他知道不是。 他将手伸到耳道口,摸了摸里面那颗几乎被他遗忘的耳内感应器,感应器很小很小,不妨碍任何正常的生理活动,不上手仔细摸是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的。 当初西斯理在他耳内植入这个东西时就跟他讲过,感应器的唯一作用就是能够与宿郢进行无障碍私密交流,并且帮助他在睡梦中进行治疗。 宿郢被销毁后,所有的人都忘了他耳内还有感应器的存在,大家都各忙各的跟他没什么联系。他倒是记得,只是因为这东西不碍事,所以也懒得取掉。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