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回京往京郊修建陵墓,等日后择吉日将你母亲移葬往京中,你想见便也容易见。” 乐嫣想了想,却是摇头。 “母亲生前常说汝南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她生前是个念旧之人,在这处地下许多年,早该住惯了。” 怎可为了她的一己私欲,动荡到母亲? 皇帝对她的决定自来无有不应,他伸手,轻轻拂去她腮颊上不知何时染上的香灰。 知晓她与她的母亲有许多私话要说,他只落下一声:“朕在外间等你。” 乐嫣曼声应下。 她朝着母亲默默念叨,自己很好。 陛下也很好。 大徵国祚永驻,百姓终将走出长久的阴霾,她相信,这天下会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她们没有经历过的盛世。 乐嫣几番想要开口南应之事,最终沉默下来。 那个叫母亲念念不忘许多年的男人,她不该再提了。 若是母亲泉下当真有知,凡事也无需她多说。 身前香云凝瑞,她闻着淡淡香烛味,呼吸放轻。 乐嫣知晓自己早不再是当初那般沉溺于过去之人。 她柔弱的身躯,脆弱的心性,早在一次次波折中成长起来,坚硬起来。 聚散浮生,着实不该蹉跎时日…… 直到香烛最后一丝光亮燃烬,她才仰眸,转头看向自己身后不远处立着的那个身影。 他并未走远。 巍峨的身影立于风雪之下,鬓角染上一层雪白。 她眉眼逐渐柔和起来,跪坐的姿势不变,朝他缓缓伸出手去。 那人袖下摸索着慢慢握回她微凉的手腕,与她十指相抵。托着身子不便的她起身,像托着轻絮。 “可还想四处玩玩?”他问。 乐嫣垂首瞧着自己如今一日一番模样的肚子,圆鼓鼓的犹如一口锅一般,她早就没了闲逛的心思。 她说:“不用了,我如今哪儿也不想去了。” 皇帝眸光落在她已经十分圆鼓鼓的小腹上,带着膜拜的神情,语气不由自主放轻了几分。 “好,好。” “等他生下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隆冬时节,万里荒寒,两侧乔木枯枝凝霜,风声簌簌。 连夕阳都因鹅毛白雪染上了一层寂寥霜白。 白雪纷纷,乌舄伴着茱萸纹暗花丝履,满路霜雪落在二人身后。 风雪满头,她裹着他的大氅,并不觉冷。 …… 龙朔七年夏,帝遇刺,南北交困,藩王动乱,史称庚申之乱。 而后七月有余,八年春,帝亲征南应,整顿乾坤,拨乱反治。 南应降国的消息传回绥都,数月前诸臣刺刺不休义正言辞,说着什么国不可一日无主,拉帮结派逼迫皇后,更甚至连皇帝生母太后都掺和其中。 可如今陛下天命佑之,龙体康健,甚至平定南应归来,一时间众望所归,如此千秋伟业,便连圣母太后也因失德,被令交还金印,废去尊位,幽闭外宫。更叫诸臣皆是不敢吭声,讷讷不言。 襄王谋逆失败,南应降国,许多事实真相是真是假又有几人在乎?圣主垂危之时他们叫嚣的厉害,如今随着南地战况不断传回朝,诸臣寂静无声。 如此一日又一日,仍不见天子归朝,反倒是传回小道消息,说是陛下暂居南地行宫修养,政务上急奏一应快马加鞭往南地行宫送去。 诸臣忍不住私下交谈,互通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并非什么修养,而是……而是听闻皇后有孕,胎相不稳,故而留在行宫……” 皇后有孕? 诸臣心中又急又惧,却只对当初迫害皇后离宫一事闭口不提,而今听闻皇后复宠,又身怀龙嗣,自是惊骇不已。 一个个充聋做哑,唯恐惹火上身。 更有人已经转头将罪责朝着叛臣身上引去:“皇后有孕?这可当真是可喜可贺!” “是啊是啊,逆臣该是千古罪人,以一己之私闹得朝野动荡,更是将北境三关的舆论图都送去给了北胡!还有何事做不出来?想来那等给皇后扣上的罪名亦是出自他之手!而今想来皇后何其无辜?当初陛下染疾,便是皇后不眠不休照料,后更是以自己平息民怒,于朝于国该是无上恩德,倒是百姓们不识好歹听风就是雨,好在如今老天有眼……” 有人听了忍不住老脸通红,可也只能随着迎合:“是,是了。南应才是降国,娘娘便又传来喜事,当真是祥瑞之兆,天佑我大徵。” 众人说着说着,难免忍不住探听起来。 “娘娘腹中究竟是男是女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