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于宫殿之中枯等整整一夜, 静待那逆贼伏诛的好消息。 可一整夜间听着殿外雷雨轰鸣, 厮杀之声, 她隐觉不妙,几度命身侧宫人往宣政殿前探问消息。 宫人们一群群出去, 整夜过去, 却不见一个回禀。 “容寿?容寿何在?”太后心中惶恐, 连忙去问, 却也不见人回答。 这夜宫中鸦飞雀乱,乱的不成样子。 听外边短兵相接, 长春宫殿门忽被大力撞开。 殿外一对甲兵浑身染水,一路持剑闯入殿。 “请太后移驾宣政殿。” 太后闻言止不住心中惊恐, 她如今尚不知宫外如何, 只听殿外彻夜不绝于耳的肃杀之声,这等宫中甲兵如何能分辨不清是敌是友。 自是挣扎不肯前往。 “你等放肆!我乃天子之母!” 可这些甲兵却并未对她心慈手软, 只道是:“正是奉陛下口谕。” 陛下? 彻夜宫变,如今谁又知是哪个陛下? 长春宫人早被今夜逼宫一事吓得面无血色,如今见太后几乎被人强押着往宣政殿而去,各个只敢作壁上观一言不发。 唯恐火烧到自己身上。 正是东方欲晓之时,彻夜的雨水渐渐停下,晨光透过薄雾洒在宫廊之上。 却见宫道四处甲卫重重。 迎面尸山血海,血流成川,禁卫们彻夜未休,一批批将碎尸残体抬下,仍是收拾不及。 过甬道,登陛阶,迎面是巍峨高大宝顶鎏金的宫室。 殿内灯火昏暗,门窗紧闭,给这方阴暗深室中都染上了潮湿泥泞。 愈往内,血腥味愈重。 往日光华夺目的柔锦地衣早已变了颜色。 凤头履踩踏其上,渗出汩汩血浆来。 至高无上的位置,男人间的斗争,从来都是血流成河,不死不休。 可也从未见过这般的……一路尸山若海,尸骸如林,时不时穿插着几个她熟悉的煞白面孔,太后瘫软的若非禁卫搀扶,几乎立不直身子来。 迈入宫室,仍是一望无垠的酮体,宫室四处压着人处刑,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太后去时,正撞见禁军合力不知从何处抬来一具无头尸身,又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寻找出承恩公头颅,与他身体接连上。 她猛地一怔,待瞧清人脸,喉间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直颤,珠簪乱飞。 这才叫她猛然瞧见禁卫层层护卫之后,矮塌上的身影。 皇帝这日的样子叫所有人都胆寒发竖。 面孔苍白清瘦,额发间冷汗凝结。往日那双波澜不惊的深眸,如今骇目惊心盛满血丝。 显阳宫数日戒严,连她这个母亲都不得见,心中早已做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算,如今猛然得见皇帝好端端坐于榻间,自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本该是母子相逢的时候,太后却瞥见皇帝案上的明黄诏书,登时面色青白交错。 自知实情早已瞒不住,太后索性先发制人,哀哭道:“陛下身子可是大好了?当真是不枉哀家这些时日日夜朝着佛祖菩萨祈祷……只是你这又是如何?你的这些护卫是不是没有王法了?” 皇帝久病才愈,不言不语。 “哀家未曾想过要改动诏书,只是如今朝中不稳,多少人想要逼着我们孤儿寡母?你昏迷不醒的那些时日,我只能靠着你舅舅,纵有千万般不是,他也是你亲舅舅啊,你这般,对得起何人……” 这等谎言如今谁又能信? 皇帝中毒不治之时以防万一立了一道隐诏,将皇位传给先帝最小的儿子,自己最小的弟弟新兴王。想着他年近及冠,生性仁慈,纵不能很快成长起来,也总不会落下一个受人挟持外戚干政的下场。 不成想倒是叫太后暗中改了诏书,胆大包天与陈氏合谋,欲烧毁诏书,私自扶持一三岁小儿登基。 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只可惜这这日,皇帝却也并未与她翻这些旧账。 他眉上覆着寒霜,毫无征兆的抽出腰上佩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