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寝宫,一众太医个个俯首顿地,院首跪在龙床脚踏上谨慎掐着皇帝手腕内关,偏着头皱眉阖目,皇后直着身子站在床脚旁,昏暗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打在半垂的床幔上,伶仃且扭曲着。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龙床上的那个人,那张脸褪去了最初发作时的紫红,此时已是惨白一片,嘴角两旁的斜纹似乎拉的更深更长了。她想不起自己上一次这样仔细地看他是什么时候,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还是她就从未这样专心地看过他? 渐渐的,密闭的内殿开始弥漫着一股恶臭和尿骚味,院首缓缓睁开眼睛,拿下腕子上平脉的手,顺势往皇帝身下的被褥边沿摸去,皇帝腰下位置的附近,触手可及一片湿濡,汗水自这皓首老者的额角流进脖颈里,院首咬了咬牙,颤巍巍撑起身子转头跪在皇后身前,泥首颤声道,“回娘娘,陛下……陛下崩殂,老臣无能……臣罪该万死。” 随着太医院院首的这句,内殿众人齐齐跪倒在地。 皇后冷冷看着床榻上的那个人,自袖笼里抽出帕子,可那帕子却不是往眼上去,而是遮住了口鼻,然后转头冲梁通道,“可听见了?照规矩办吧。”说完,便再在这殿内待不住,转头疾步往外殿去了。 快走到殿门前,才缓下步伐,伸手搭在宫人上臂,任由其扶持着走出去。 前殿众人齐聚,见皇后满面哀戚的被人半扶着走出来,心里都知怕是不妙,刚想着,便听得皇帝内寝殿里传出一声尖细的嗓音—— “上崩殂!众卿跪——” 于是先知先觉地重臣们纷纷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个个以头抢地,哭号之声顿起。 臣下的眼泪有几分是发自肺腑的诚意,这就只有自己知道了,一番痛怆陈情抒发够了,偌大的王朝,这台巨大的车辇并不能因为一位掌舵人的离世而停止前行,后来的继位者才是如今更应该被关注的事,而这种国祚承续的转折,无异于黎明前的黑暗,在孤寂的时间长河里,有多少人都是在这片黑暗中折戟,没人能说得清。 皇后立在上首,缓缓放开了扶住自己的宫女,在众人哭声渐次弱势下开了口,“如今在场的各位都是我朝肱骨,既然皇帝大行,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新帝承袭,太子因伤在腿上,腾挪不便,储君人虽未至,可规矩章程不可废移,礼部需即可草拟传位诏书,新帝登基之前,先由太子监诸国事,奏章一律由东宫行朱批。” 被皇后点了名的礼部尚书隐没在人群里,手指下意识扣紧地上的砖缝,却半天都应不出一句话。 皇后话音落后,未有一人发声,这死寂的沉默像是一记耳光抽到皇后脸上,她一侧脸颊不自控的开始微微抽动,一手指着龟缩在众臣里的礼部尚书尖声喊道,“苏会同!你——” 皇后刚要发作却被从旁一个声音打断。 “母后息怒。”齐王此时站起身来,脸上带着阴郁的笑意,凉声慢道,“父皇大行,国失主君,储君继位自然是顺理成章之事,这确实毋庸置疑,东宫监国亦是理所当然,只是储君不良于行甚久,如今连皇帝宾天此等大事都不出来露一面,却由母后代授其职,这……未免说不过去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