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钱赶紧滚。” 这前后不出一分钟时间,却把整桌子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唯独坐在角落的女子,憋不住捂着嘴笑起来,“王爷对那小美女,当真是鲁莽了些。” 万绿丛中一点红,本就显得格外醒目。 偏偏这位红花似火的小夫人还不打算住嘴,她语气稍顿,又再次开口说道:“不过,以王爷如今身体状况来说,少喝点儿酒也是好事。” 魏旻德撂下杯子,把杯底朝天,食指轻轻扣于其上。一下一下,愈到后来声音愈是沉重,“我这腿疾,比起父皇也算不得严重。” 小夫人作为臣子,却是半点儿君臣伦理都没有,仍旧半开玩笑地说道:“你是说,皇帝老子快不行了?” 魏旻德斜了她一眼,略表警告,可到底也没有出言制止她的大逆不道。 而小夫人恍若未见,只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再过不久,皇帝老子八成会命太子监国。届时,与其静静等着他自个儿出差错,倒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末了,她又抿起两瓣红艳艳的丹唇,声音媚惑入骨。 “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所撰的。” 话音落地的刹那,魏旻德几乎是同时间回忆起那日。 碰巧他和魏旻言同在父皇的病榻前侍疾。 眼看那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帝王,被千百种病痛折磨得越发消瘦,他心里竟无端地升起一丝怜悯。 不是担忧或心疼,却是施舍般的怜悯。 堂堂九五至尊,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享尽人世繁华,却得不到一份真心实意。 甚至,当他人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的时候,妻妾、儿女皆在暗地里开始筹谋他的身后之事。 这样的皇位,不坐也罢。 念头甫一出现,魏旻德立马掐断了它的后路,阻绝此念在脑海中蔓延开来。 他当然得力争这个皇位,而且无路可退。 否则,如何对得起那些押宝在自己身上的党羽,又如何对得起江氏的自我牺牲…… 正思及此,便听得魏旻言向躺卧在床的老皇帝谈论到军情。 似是担心后者年迈,耳力退化,魏旻言刻意把语调放得相当放缓。 “北芩将士的确天性骁勇,且弓马便利,但组织能力匮乏,战略方面远远不及我军。” “仅有最初几场交锋,因着我方军队尚未适应当地环境,小赢了一阵,之后便节节败退。” 闻言,老皇帝面上难掩喜色,连连道了几声“好”。 魏旻言趁势又追加了句,“父皇若真是觉得好,待到大军班师回朝那日,再逐一论赏便是。” 皇帝听后,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他深深地凝看着魏旻言,两只瘦到凹陷的眼睛,仍闪烁着清明的光芒,不沾半点浊气。 直至,魏旻言感到自身的心思皆被望穿,他才徐徐开口道:“朕并非不愿成全。” 皇帝撇开目光,整个人平瘫在床,像是费尽了所有的气力般,将内心的顾虑娓娓道来。 “时安那孩子是姚家独苗,将来不单继承国公的爵位,更是朕所倚重的贤臣,京中不知多少女子欲嫁之。” “而涵双,虽然不曾与北芩王子行过夫妻之实,可在世人眼里却与二婚无异。” “朕不得不忧心……”她配不上他。 最后五个字,皇帝并未说出口,仅是吁气一声,似想借此把愁绪都吹个干净。 “不过,经历这段日子,朕也算想明白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等那时安孩子回京,朕便亲自下旨赐婚,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 魏旻言足尖刚踏入东宫,便听闻一阵阵吵杂的婴啼。尤其是两道声音忽大忽小,似在相互较劲儿,简直考验大人的耐心。 他不禁眉头微蹙,抬脚便往儿女所居的东偏殿走去。 尚未进门,姚思浅恬静而柔软的声音就透过门的缝隙,传了出来。 此时,她正井井有度地指挥着下人道:“先把小皇女抱去西偏殿哄着,暂时分开一会儿。” 魏旻言也不着急上前,反倒好整以暇地倚在门边,看她为着哄两个奶娃儿午睡,忙得像只无头苍蝇,他唇角的弧度却是不降反升。 不知又过了多久,姚思浅才恍然发现自家夫君,正以副看好戏的姿态旁观着一切,气得眉毛都竖直了。 方才面对孩子时,极力压抑住的怒火,这会儿都像烧开的水蒸气腾地喷发出来。 “你……” 魏旻言乍一瞧见他家小姑娘,火气急欲冒出头的样子,便眼明手快地向前几步,单手圈住了姚思浅孕后秾纤合度的腰肢。 接着,不待人回神过来,又把微凉的唇凑近她薄薄的耳垂,低语道:“父皇总算同意了,华城的婚事。”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