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沽钱的工具,寒门秀女则是其中无足轻重的牺牲品。 申姜紧紧捂着嘴,一股恶寒和油腻升腾而起,从未像现在这般想吐过。 她对陌生男子献身,大送殷勤了一个月,拼了命地为自己搏一条生路,到头来还不如那几张薄薄的银票子。 大雨将至,黑毛的猫儿走在房檐上,森绿的眼睛瞪向申姜,发出“喵——”地一声冗长的叫。 “谁?” 华内侍低喝一声。 申姜急而遁逃。 这样要紧的秘事被听见,华内侍心狠手辣,非得杀她灭口不可。 所幸华内侍身边没跟着侍卫,他身体臃肿肥胖,不如申姜灵活,等追过来时,申姜人影已经不见了。 华内侍低头一看,只见一个食盒掉在地上,热汤面摔得满地都是。 他捡起一枚碎瓷片,三角眼闪烁着阴鸷的光。 哪来的野猫儿,竟敢在此偷听。 呵。 在这长华宫,他要灭谁的口,还没人能逃得了。 …… 申姜狂奔回自己的寝房,犹惊魂未定。 与此同时,听得天边一声巨大的雷响,夹着紫色的闪电,好像要把大地劈出一条裂缝。 大雨,倾盆而至。 事实上,刚才的食盒不是她失手打翻的。她得把食盒丢出去,发出动静,引开华内侍的注意力,才能有脱身的机会。 窗外大雨已密如连珠,长寿面也砸了,今晚的生辰算是过不了了。 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雨水卷积,声音大得直怕人。 申姜忽然觉得这一切打算都失去希望,她似被天地孤立了一样,哪里都找不到出路。回忆刚才自己听到的,她想哭,可抹抹眼泪,又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总不能为这些肮脏人流泪。 她把眼泪擦干了。 等了很久,足足等到华内侍不可能发现她,她才从寝房闪出去,撑开雨伞,准备冒雨前去桂花树旁的那间房室,和贺兰粼相会。 长寿面虽然打翻了,红烛虽然没了,她也得去赴约。 她好不容易才讨好了贺兰粼,不能惹他恼。不然,这最后一线生机也都没了。 刚一开门,寒风夹着冰凉的雨点,扇在她的脸颊上,浑如刀子一般。 申姜把眼睑下不知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擦掉,深吸一口气,准备踩雨。 两个在长廊下巡逻的云鹰卫却看见了她。 “那秀女!”他们阻止道,声音很严厉,“下着大雨,你要到哪去?” 申姜懵懂地瞧着那两人,半晌,她才慢声回答道,“我,我去找人。” 一个云鹰卫说,“这样的暴雨,乱跑甚么?除了我俩,所有的秀女和云鹰卫都聚在长华宫主殿。” “所有人都在?” 她怯声追问了句,“……敢问,贺兰大人,也在吗?” 那两个云鹰卫对视了一眼。 “路大人点过名字,没听说谁缺值,贺兰大人当然也在了。” “这么大的雨天谁还在外面,那才是真的发疯。” 申姜深深地哦了一声。 是的,是她糊涂了,这么大的雨,谁还会冒雨跑到后殿去。 她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尖蔓延,申姜劝自己要高兴,总归自己不必冒雨跑一趟了。刚才若真跑出去了,隔日非得烧高热不可。 她谢过那两个云鹰卫,关闭了门窗,隔绝了风雨,也把自己隔绝在寝房里。 寝房里有一砂壶,还有几块没用完的炭。申姜弄了点温水,将自己濡湿的发丝洗了,又用剩下的水沏了杯暖暖的姜汁水。 这雨下得无休无止,直到夜深了都还在下,且一点缓和的意思都没有。 申姜坐在暖垫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贺兰粼。 不知贺兰粼此刻在大殿做什么,今日雨太大,把他们的约定冲泡汤了。他身子纤瘦,更吹不得风寒,原是她日子选得不好。 但没关系,她还能再约他一次。 眼前蓦然浮现华内侍那张阴鸷逼人的脸,申姜打了个寒噤。 华内侍,会不会看清了自己的脸……? 申姜心下怏怏,正要回榻就寝,忽闻木门传来几声如幽魂般、极轻极轻的敲门声。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