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兜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 马车是高府的。 高悦行见到车,心里就放心了一半,随身带的药虽然紧缺,但是车上有。李弗襄上车用脚把几个假僧踢开,拎了药箱给她。 高悦行先去查看那个受伤最重的人。 那受伤的军士见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敢直接看着她,颇有些不好意思,侧了一下脸说:“有劳小姐了,您留下些伤药,让他们帮我就好。” 高悦行温声劝:“若是小伤小病我就不管了,你伤在后心,还是让我看看吧。” 身边有人用拐子捅他:“你扭捏什么,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高小姐曾跟着郑帅在胡茶海里奔波了几个月,一场一场的交兵下来,好些弟兄们能保住命多亏了她。” 那人一惊,偷眼打量了她一下,又立刻低下头,作了个揖:“怪我孤陋寡闻,有眼无珠了。” 一侧有好些人笑了起来:“哎,你这人,大老粗一个怎么还忽然拽起文了,牙酸不酸。” 高悦行让他就地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趴伏,剪开了他身后的衣物,箭簇从左侧夹脊刺入,直直地透了进去,肉眼看,倒是不偏。 李弗襄一见伤的位置便知不好,在她身边蹲下来:“怎么搞?” 高悦行说:“不好搞,伤处刁钻,得切开取箭。” 李弗襄:“在这恐怕是不行。” 高悦行给那人切了脉,其实觉得他伤势尚有余地,已经放下了一半的心,说:“嗯……也不是不可以,早拔早好,等回营怕是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李弗襄环顾四周,一指背后靠着的坡顶,吩咐将人抬到那里。 高悦行也跟着爬上去,随意向低处瞥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瞧出几分不对劲。 山间有风。 风吹草会动。 夏末的杂草灌木都能长到半人高,他们刚刚的来路上,走的就很艰难。 可现在,马车旁边的那处,好大一片地方都几乎都被踩平了一般,一眼望去,没有任何遮挡。 万一追兵逼杀到这里,他们便是真正的靶子。 李弗襄难道没有考虑到吗? 高悦行惊疑不定地想,还是说他另有安排? 李弗襄见她总盯着一个方向看,于是走到坡下,抬头看着她:“怎么了?还需要什么?” 高悦行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 李弗襄:“放心,你相信我,不会有人靠近你的。” 只要他这么一句话,高悦行不问缘由立刻安定了下来,展眉一笑,说:“好。” 她简单给伤兵处理了一下伤口,敷上药酒,而后从药箱中取出一把只有手指宽的小刀,在火上烤了,试着比划了一下。 伤兵不安地问了一句:“箭上喂毒了吗?” 高悦行说:“瞧血的颜色,不像。” 伤兵松了口气:“那就好,老子当年被狐胡堵家的时候没死,深入胡茶海也没死,万一今天栽在这群流寇手上,死都没脸。” 高悦行没接他的话,她搓了搓手指,有点紧张。 只听伤兵嘴上不曾闲着:“高小姐,我看您手起刀落的,想必一定很熟练了吧。” 高悦行等了半晌才回答他:“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伤兵顿觉不妙:“什……您什么意思啊,高小姐?” 他背着身子,看不清高悦行的表情,但感觉到高悦行顿了一下,话中似乎带了点笑意:“抱歉,我也是第一回 亲自动手。” 伤兵:“我……” 高悦行出言安慰:“你别怕,我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只是从前身边总有师兄师姐,他们知我胆子小,还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所以遇到事情总是将我藏在后面。可是,师兄师姐也不能一辈子在身边,大家总有散的时候。” 她离开药谷之后,已经很久没再见谷中的师兄师姐们了。 高悦行忽然开始怀念在西境的那段日子。 真是呆得久了厌烦,离得远了又想念。 高悦行随口几句感念的话,却意外戳到了这位伤兵的痛处,他一咬牙:“谁不是呢……我的父兄,早年都战死在西境了,他们去时,我才不到十岁,是郑帅派人将我接近了军中养大。啊啊啊——”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引得下边所有人都侧目望过来,一愣之下,奉上了毫不客气的嘲笑。 ——“老项啊哈哈哈,瞧你那点出息。” 高悦行饱含歉意:“对不起哈,动手之前我应该先和你打个招呼的。”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