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七妹久居宫中,或许得了长公主青眼也未可知,她有些艳羡:“瑟瑟生得美貌,又生长宫廷,确实容易叫人喜欢。” 但杨谢氏却是自常媪来的那一刻,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她摇动团扇的手生生顿住,堪堪遮住脸上僵硬的笑容。 有些事情本来没什么联系,但她坐在这里,忽然就想到数年前,老随国公还在的时候,长公主府上派人送还答谢的礼物。 长公主也是千宠万爱长大的人,并不喜欢臣下的女儿在她面前炫耀出格,饮食衣饰逾礼,瑟瑟平日里虽然也讨她的喜欢,但在长公主府被推到人前,享受群星拱月还是头一回。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今日实在是太多的反常,一个个打下来,饶是杨谢氏见多识广,也有些头痛。 从瑟瑟回府,到现在为止,有关她的一切,似乎都很古怪,她远远看着这个女儿坐在那里,隐隐有些不安。 而这种不安感自长公主满面春风地走出来与众人寒暄,握住杨徽音的手亲昵时,就愈发明显了。 她的丈夫虽然于女色上风流一些,但是对未婚儿女的约束还是极严的,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前几日还在费心考量,一夜之间便拍板给女儿选了夫婿,却不告诉当家主母。 瑟瑟说宫里近来会有人传旨,夫君回府时尚要避女儿的礼……这个庶女的婚事,根本轮不到杨氏或者说她的父母来挑拣怠慢,从头至尾都是一人的意愿而已。 那么圣上这些年是否已经…… 当初郑太后设立远志馆,难道其本意不是供皇帝王公挑选合乎心意的女子么? 她惊骇于想象中内廷隐秘发生过的事情,更为皇家的傲慢感到憋闷,皇帝要睡一个仍在学堂的女郎,谁敢不从,就算是传旨到随国公府强要,那也是敢怒不敢言,要将女儿细细妆饰后送入宫中的。 但是徽音这样懵懂,且厌恶嫁人,可知道破||身、侍||寝是什么意思? “阿娘,您怎么了?”杨怀如有些紧张,完全不知道母亲想偏到哪里去了,握住了母亲的手:“中了暑气?” 杨谢氏无力,也没有更多的心神与女儿立刻讲明,轻轻点头,“是有些发晕。” 朝阳长公主很是留心身侧女郎的一饮一食,惹人频频注目也不管,还讲了几个她随父母住在行宫里吃到的江南菜色,除了把她桌上的玉露酿收走,剩下毫不吝啬。 杨徽音心下猜到了八||九分,忽然有些疑惑,不免低声相问:“殿下怎么……” “杨娘子本就是我的贵客,我照看些不是应当的么?” 朝阳长公主的酒量随了父亲,一点也不弱,喝这个也不觉得烈,见一个貌美女郎饮了两杯水酒便玉容生霞,庆幸自己听了内侍监的话把酒早早撤下去,她有意逗这可爱的小姑娘醒醒酒,扬声说完前面,却与她低声咬耳朵。 “亏得你在这里逍遥自在,”她语含笑意,却是说一半留一半:“圣人方才可看得真切,皇嫂对大理寺卿的情态,确实可称得上是巧笑倩兮。” 果不其然,杨徽音那两杯酒带来的醺然醉意,立刻褪得干干净净。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了,怎么偏巧,就遇到圣人了呢? “慌什么呀,哥哥又不是爱吃醋的人,少顷我用车马送娘子回去,皇嫂回宫哄一哄不就好了么?” 朝阳从头至尾看得明白,认真计较起来,确实也没什么值得皇帝生气的,将来杨氏做了皇后,像她阿娘那样与臣子说话的机会还多着呢,她慢吞吞地补充道:“圣人怕在这里现身,旁人玩得不尽兴,便先回宫去了。” 这回不用她劝,杨徽音自己就不愿意讨酒喝了,直到宴会结束,她完全没有随母亲回府受一顿诘问的念头,长公主说要送她也不推辞,直接登车回宫。 杨谢氏对来时三人、回时两人的结果也顾不得计较,安排人送身怀有孕的长女回宇文家,自己也迫不及待登上了随国公府的马车,不愿受那些相熟的贵夫人打听,杨徽音到底怎么忽然攀上了朝阳长公主这根高枝,虚伪应酬了片刻,稍有些仓促地回府去了。 …… 杨徽音连文华殿也没有回,直接往紫宸殿去寻圣上,朝阳长公主后来或许意识到自己把她吓到了,连忙安慰她圣上并未多想,只是不喜欢和这么多女郎在一处用膳行乐,容易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然而越是这样,杨徽音就越发心下不安。 ——朝阳长公主对她的哥哥怕是还不够了解,圣人只怕是天底下最能吃醋的那一个了。 皖月随她在外面一日,见娘子失魂落魄,还是安慰了几句:“娘子别急,圣上是知道您品性的,倒是您当局者迷,患得患失,越描越黑,这件事依奴婢来看,您是不必解释太多的。” 傍晚仍有丝丝缕缕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