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公了。 “瑟瑟还小,学的都是从不知道的东西,当然容易困倦,”皇帝含笑道:“朕辛苦虽有,不过倒也不至于困成这般。” “那圣人年轻的时候会犯困么?”杨徽音好奇道:“女傅们会打手板,圣人也被打过吗?” “不会,毕竟是天家,师傅们也有顾虑,阿爷……中宗瞧在太后的颜面上更不会,”圣上提及自己旧年在文华殿的一段时光格外怡然:“不过阿冕就惨了,朕若是犯了错,受罚的总是他。” 中宗皇帝在位的时候皇帝尚且年幼,当年的窦太师纵然古板也得拿捏分寸,后来换了天子,他却更进一步成了东宫,之后的几位老师只会责罚他身边的伴读。 杨徽音反问:“阿冕是谁?” “宇文大都督的长子,”圣上含笑道:“代朕受过也就罢了,朝阳也不大待见他,总是欺负人。” 无论是圣上还是朝阳长公主,在杨徽音这里除却好看这种定义,总也与坏扯不上标签,她不敢置信:“殿下会欺负人么?” 圣上“嗯”了一声,还带了些许笑音,“不过阿冕便是为了教她欺负,才来做朕的伴读,不值得旁人替他生气。” 太后将新寡的世家女赐婚给宇文大都督做续弦,两人有孕相差不过一月,皇帝比自己的妹妹年长许多,其中若无宇文大都督受宠运作的缘故,以宇文冕当年的年幼,还未必能时时随侍东宫,接近公主。 “那殿下为什么不喜欢他呀?” 杨徽音学的时候困得疑心自己栽倒也能在厚软的地毯上睡下去,但现在被圣上温柔抚着头顶,却谈兴盎然,连原本似乎被睡意禁锢的手脚现在都恢复了精神。 “他古板无趣,难教人喜欢。”圣上默了几息,却道:“世间的喜欢,从来便没道理,便是一腔心意倾注,也未必便能得到她的真心。” “不过要是有人这样喜欢我,便是出于感激或是礼貌,也该待他客气些。” 杨徽音还没遇见过有人想要与她做朋友、她却不高兴的时候,不过或许是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与美貌实在是太多人喜欢,不需要讲礼貌,也不用珍惜。 更何况她还是圣上的妹妹,杨徽音意识到这样似乎有说人坏话的嫌疑,“不过殿下是太上皇的女儿呀,我们说到底还是臣民,他不够好,殿下瞧不上他也是常理。” “阿冕待她是男女之爱,你懂什么,”圣上笑了笑,声音却有些飘渺:“他不想教人感激,也不奢求她喜欢,只是想离她近些,瞧她快活就够了。” “至于朝阳,”圣上想到自己的妹妹总有几分长兄如父的慈爱与忧心:“随她怎样高兴,朕也不能因为这是个合适的妹婿,就强教人嫁过去。” 皇帝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不管这道理她明不明白,杨徽音点头道:“瑟瑟不懂,圣人一定是很懂了。” 她说这话极为真诚,毕竟一个古板无趣的人要么不爱说话,将话说出来也不会讨人喜欢,皇帝却能如此了解他的心思,可见一定是洞察人心,驭下有术。 其实她家里的夫妻也不少,这有什么难明白的,那些父兄来探望接送自己的爱女下学,与太上皇伫立门边,静候太后又怎能一样呢? 但她这样说,却没有得到圣上的回应,他只是扬声唤了人进来,“瑟瑟,该回去睡了。” 何有为也没有想到杨徽音今日能在紫宸殿待了这样久,甚至想万一过了宵禁,圣人是不是要教杨娘子留在紫宸殿睡下,他心内还暗自为难,该怎么将这件事遮掩过去。 毕竟紫宸殿的规矩,女子是不能留宿过夜的,圣上正是年轻气盛,留随国公幼女在紫宸殿过夜,难免引得有心人对天子品格的猜测。 所幸圣人还是有分寸的。 杨徽音却有些依依不舍,她想紫宸殿这样大,比小娘的云慕阁大了好多,就算是一个人睡一间侧殿也绰绰有余,圣人为什么不教她在这里睡下呀。 何有为待徐福来背了杨娘子出去,亲手去收拾案上的东西,但是却被圣上叫住。 “罢了,你们去掩帐,这里不必动,”圣上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朕今日也累了,明日早半个时辰叫起。” 何有为见圣上说要安寝,可人却站住不动,猜测圣人或许是要自己收拾这些被女童涂写的纸张又不便言明,躬身退下。 他站在窗前,将远去的她望了又望,直到那一点背影融进渺远月夜也未曾移动,直到夜间微冷的夏风撩得墨纸浮沉,将一张写满了两种字迹的纸吹拂到了君王脚下。 圣上俯身去捡,一个稚嫩,一个苍劲,尽管她努力模仿,也是天差地别,十分容易辨认。 人哪能真正对别人的心了如指掌,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