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片刻后,沉声道:“无论跑不跑,今日都难逃一死。” “嗯。”谢秋石点了点头,一阵强烈的无力感拉扯着他的脏腑,他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如往常般吊儿郎当地说,“你蛮识时务的,我喜欢。”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他们,鬼将半闭着皱巴巴的眼睛,似乎在等眼前残暴的仙人动手,而谢秋石却只是抓着衣上的褶皱,好像在不耐烦地等着什么一般,有一下没一下扯着。 这个动作让鬼将想起了自己府中的稚子——殊儿年方五岁,在书斋里瞧着外头的蚱蜢读书时,便时常露出这样的神情:走神的,犹豫的,急着想离开的。 “本府,还是很难相信……”他慢吞吞地开口,目光没有离开谢仙君清澈纯净的双眼,“你屠戮生灵如脚碾尘土,身上竟能不沾一丝煞气,纵是当年瀛台仙君,怕是也不可能洁净如斯……” “唔,所以他死了,我还活着么。”谢秋石夸张地哀叹了一声,他故作轻松地吹了口口哨,伸手拍了拍鬼将的肩膀,宽慰道,“你别生怨,我自己也讨厌这样。打打架杀杀人倒也罢了,有来有往,有缘有故,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怀胎十月的妇人,杀起来实在不得劲,总感觉好像砍错了什么似的,巴不得他们挪动挪动,还还手。” 鬼将只觉喉咙里钻进一口冷气。 “别怕啊。”谢秋石安抚地笑了笑,恐怕也只有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安抚别人,他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柔和,“死一点也不痛的,只是‘咔嚓’一下,从此不再受苦受累,来生——嗯……抱歉,差点忘了,你们几位怕是没有来生。”他顿了顿,又道:“也寒暄得差不多了,快点,有什么想说的话再说一说,想哭的再抱在一起哭一哭,我不像秦灵彻,有耐心,也很善良,就在这儿等着你们,你们不必着急。” 没有人照他所说的做,所有人都用见了鬼的眼神仇恨而恐怖地盯着他,也没有人如他内心中殷殷期待的那样,抄起兵器将他打倒,或者逃到他找不着的地方去。 他有点绝望地抬起头,只觉得烟青色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他的嘴巴干得厉害,突然非常想喝“又酸又臭,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的酒。 上回质问秦灵彻的时候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此时此刻他却是真真切切地明白过来: 他是真的不想再做这些事了。等回去他就告诉秦灵彻,他再也不要做这些事了。 从鬼将府离开后的事,谢秋石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他喝了许多的酒,几乎把老鬼将的珍藏喝得一干二净,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在灯火通明的长明街上,嘴上还唱着不成词句的歌儿,里边有一半是骂秦灵彻的,另一半他想不起来了,或许是羞于想起来。 他隐隐感到自己找了个阴凉干净的地方躺下,素白的袍子上沾了点点血迹,很快就被埋在了落花碎叶之下。 酒热很快散去,他蜷缩在冰冷的泥土中,开始想念旁人的体温,因而一只手如梦中那般碰到他的小臂时,他“砰”的直起身来,大喊了一声:“燕……” 话音哑在喉咙口,手臂上的触感又轻又软,他面前蹲着的并不是他梦里的人,而是一个纤细娇小的鬼道小姑娘。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他,尚是不知世事的年纪,在方才那场屠戮中,许是被藏在哪一处灌木土坑中,奇迹般逃过一劫。 谢秋石怔怔苦笑:“你既然能逃掉,为什么回来?” 女孩没听明白,只是好奇地眨着眼睛打量着他,指了指他单薄的内裳,说了声:“冷。” 谢秋石的眼神锋锐起来,他忽然发出一声暴喝:“滚开!” 小女孩吓了一跳,飞快地抽回了手掌,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呆了一瞬后,才在谢秋石暴戾的目光中扭头逃走,离开前,还不知死活地回头张望。 “滚开,你猜我会不会捏死你?!”谢秋石叫道。 她这才哆嗦了一下拔足狂奔起来,只是她逃得很慢,很笨,跌跌M.WeDALIAn.Com